charter 9

六

仿佛很长的一个梦……持盈睁开眼，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来时的山路上，身上还披着龙胆纹的淡紫外衣。

神官们围着她，面上全是警惕之色，许是受到旁边站着武士的鼓舞，终究有个大胆的家伙叫道：

“邪祟就是她！”

什么？死了的叫神妃，回来的反而成了邪祟？看那几个武士身上笹龙胆的金色纹样灼灼，显然是他们那位有名的家主发觉了异常，特此派到这西京来的。

“就是这个小姑娘？”武士中一人疑惑地看着她，持盈心中一慌，忙摸向腰间，还好，那位八岐大蛇赐予的剑还在。

“我是神的使者，你们谁能挡我？”她大声道，用尽所有力气按向剑柄。

什么都没有发生，既没有想象中的天昏地暗飞沙走石，更没有弯月一样的剑锋……几个武士愕然地看着眼前的少女无论怎么使劲都拔不出一把破烂不堪的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姑娘，要用剑还是再过几年吧！”为首之人大手一挥，“把她带走！”

“八岐大蛇你这个骗子！”持盈只觉要被气死了，然而回头哪还有那妖蛇的影子，只是偶然有鸟儿湫湫，仿佛以嘲弄回应她的斥骂。

说是押送回平安京，其实距离也不过一二十里路而已。武士倒也还仁慈，也许终究是忌惮她是唯一存活下来的巫女，路上便也不怎么苛待。

得找个机会逃了才是。持盈不动声色地坐在牛车里，使劲地用车壁摩擦着手上的缰绳。公然破坏与神的契约，那位源氏家主定然不会放过自己。

抓到平安京去再举行一次祭祀也说不定呢……

“这是怎么回事？”突然，牛车停下了，听到外面有人惊呼道。

有烧灼的气息，很熟悉，是在哪里闻到过呢？持盈心中犹疑，却发觉有暗红的液体正从车顶一点点的渗出来。

……这难道是，未及她反应过来，突然车上的挂帘被粗暴地掀开，竟是一个头生尖角，犬齿上还噙着津液的鬼脸！

惨叫声不绝于耳，那妖怪也毫不示弱地张开如枯木般的爪子。爪爪生风，可怜持盈两只手都被捆得严严实实，只得如个木桶般在车厢内滚来滚去，有好几次，那带着腥气的风都几乎扑倒脸上了。

大哥，你能不能在杀死我之前，不要给我毁容啊！持盈吃力地躲避着，只觉东瀛这地方和自己八字不合。

而几次扑打不着，那妖怪越发地愤怒了，终究是吼叫一声，两只利爪将车壁彻底地凿穿。持盈就势一滚，彻底地从车里翻了出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火光冲天，遍地都是尸体。天上飞的是人面兽身的姑获鸟，爪子里还抱着不知何人的小孩。而那些站起来比人熊还高的妖兽，正毫不客气地将神官巫女的躯体一口口地吞下肚去。

旁边一块写着朱雀大街的牌子正在呼呼地烧着。

朱雀大街，难道这是西京？持盈简直目瞪口呆。西京距离京城不过三里路，如今竟是妖力肆虐，血气横行。不时地有人从燃烧着的房屋里跑出来，接着便被吞噬。

啊——只听天上凄厉的喊声，原来是那姑获鸟，见了她竟扔了孩子，径直地扑了过来。

我命休矣。持盈绝望地闭眼，却在此时有明亮的光闪过，刀光四起，那鸟儿被生生地劈成了两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