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二

持盈第一次见真真正正到烟火，是在她十六岁的时候。

那日非节非祭，她百无聊赖地手持一本经书，正为佛前沉香熏得昏昏然，正当眼前佛像仿佛也要融进那一片暮色时，她听到了窗外巨大的轰鸣。

白日焰火，是父皇和他的大臣，又在做什么风雅的游戏吧。持盈心中只觉羡慕，但她只是这样低头抚摸着一只小小的梅瓶。

那据说是从东瀛来的法器，上面不知何许人写道：

“山川异域，风月同天。寄诸佛子，更结来缘。”

那手书甚是飘逸，想来写这字的人也是个风雅之士。 持盈凝视着它，终究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我可去那尘世走一遭呢？

此时那门外的喧嚣越来越大，其间更有无数的碎裂之声。便是连殿中的万盏明灯也一并地飘忽不定起来。

烟火的声音，会有这样大么？正惊疑不定时，却见殿门霍然打开，有侍女匆匆跑进来道：

“殿下，不好了！”

无数的流萤腾空而起，期间摧枯拉朽的声音与热浪一同袭来。天京距佛寺有百里之遥，可即便如此，站在殿前，仿佛还是听到其中的呼喊。

难道是外敌入侵了吗？持盈吓得浑身瘫软，冷不丁被人攥住了袖子:

“还不快走！”

居然是东宫太子东君，看他一身祭服，估计是为了第二日的祭典才留在山中的。

“宁王造反了。”他言简意赅道，火光中他的面色阴沉得可怕，“我们马上搭船去东瀛。”

父皇呢，母后呢？持盈满心疑虑，却又不敢张口问。黑夜中的山路跌跌撞撞，为着 逃亡的缘故，几个人连灯都不敢点。好不容易跑到了岸边，却望见眼前登时火光大作，一人手持长刀，高喊道：

“他们在那里！”

那不是右将军的声音吗？持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去年他还代父皇为自己送上节日贺礼，怎么会……

无数的箭矢如流星飞过，身侧的人纷纷地倒下。船夫已经开始扔出缆绳，远处的大船正摇摇晃晃地驶出港口。

借着火光，她看到了右将军黢黑的面孔，而对方亦是冷冷一笑。

箭刺入血肉的钝响。东君在倒下的一刻将小船狠狠地推了出去。

“殿下！”她大叫着，身侧的学问僧死死地扳住她的肩膀。与此同时，更多的火光在天际炸响， 期间夹杂着无数人的惨叫与哀鸣。

仿佛一场以倾国之姿，以灭世之力造就的烈火悲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