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出府

翌日清晨，卯时。

　　两道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后院的一处隐蔽的小洞溜出府邸，乘上拐角隐蔽处的一辆马车。

　　辕座上坐着一名小厮，他压低了帽沿，手握马鞭，小心地环顾了下周围，然后转头看向马车内。

　　“小姐，咱们去哪？”

　　“去桃园，明川你快些。”

　　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从中传出，催促着。

　　明川鞭子一挥，轱辘辘的马车声响起。阳光下，地上悠悠掠过一辆线条雅致的马车倒影。

　　马车四面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装裹，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淡蓝色的绉纱遮挡，使车外之人无法一探究竟这般华丽的车中的乘客。

　　马车慢慢驶过街巷，马蹄急踏，骏马鼻中打出一个响啼，喷出一口白气，发出老长的嘶鸣，扬蹄直踏奔向远方。顷刻，马车在桃园门前停下。

　　一位身着翠绿连裙的丫鬟下了马车，又小心翼翼地扶着一位红衣女童下来。园前的家丁先是一愣，急忙迎了上来。

　　“大小姐？”

　　门人犹疑地问，看见马车角标着一个“凉氏”，不再犹豫，半躬着身子恭敬地请女童入了桃园。

　　“今日你等未见过本小姐，可知晓？”

　　门人没有询问缘由，点头应下。

　　园内，丫鬟看着自家小姐东张西望，眉眼间有些无奈。

　　“小姐，你这是在找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有些口渴，妙妤你去马车上取些水和点心吧。”

　　妙妤皱了皱眉头，扫视四周，见没有任何异动，点头前去取水。妙妤一走，凉柒七再次张望起来。

　　“看来，他没有来么，我还不知他的名字呢。还有，他的眼睛真的好漂亮啊，就像星辰一样。”

　　凉柒七失落地垂下头，低声呢喃。

　　“最近练了长袖舞，还想跳给他看呢。大小姐这种身份让妙妤醉洛她们根本不敢和我嬉闹。又是一个人么？”

　　凉柒七苦恼地皱着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不远处的一片树丛晃了晃，她面色一喜，身子微动，向那边走去。

　　“小姐！”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呼唤，是妙妤的声音。女童身子一僵，无奈地回头。妙妤端着一个碟子和一个碗站在坡上，疑惑地看着她。

　　“小姐，你要的东西拿来了。”

　　妙妤稳稳地端着东西来到凉柒七面前。凉柒七象征似的端起碗，抿了口水，小口咬了块点心。

　　“行了，先放那吧，少顷再吃。”

　　“是，”

　　“哎，妙妤，我跳舞给你看吧？”

　　“啊？小姐喜欢便跳就是了。”

　　凉柒七笑了笑，扯出水袖，身影流动，风吹仙袂，身子随着节奏舞动，真是素肌不污天真，晓来玉立瑶池里。亭亭玉立，盈盈素靥，时妆净洗。太液波翻，长袖舞罢，销魂流水。

　　桃花树下，花瓣纷飞，甚依然、旧日浓香淡粉，花不似，人憔悴。欲唤凌波仙子，泛扁舟、浩波千里。只愁回忆，明珰乱坠。小小年纪便有了羞花闭月沉鱼落雁之貌。

　　一曲舞罢，凉柒七微微调解下呼吸，双眸含笑。

　　“妙妤，如何？”

　　“小姐跳的自然极好。”

　　“无趣。”

　　凉柒七叹息，

　　“你去寻几个桃子罢，要那一片的，我们这就回去。”

　　手指着远方一片桃林。

　　“是，小姐。”

　　妙妤微微行礼，向着远处的桃林走去。

　　凉柒七走到之前那片树丛，探头朝里望去，惊喜地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睛。

　　“你果然来了。”

　　“我跳的如何？”

　　凉柒七面含笑意，望着他。

　　小乞丐还是昨日的装扮，脸上也漆黑一片，只是身上似乎比干净了些。

　　小乞丐动了动嘴，半晌才说“甚好”

　　“你怎么也跟妙妤似的，呆子！无趣。”

　　凉柒七眨眨眼，“你叫什么名字？上回你可没告诉我。”

　　小乞丐犹豫半晌，吞吞吐吐道

　　“慕北”

　　“柒七，你可以叫我七七，我可以和你玩吗”

　　小乞丐默了默，没有吭声。最后在女童期待的眼神下，他缓缓开口.

　　“没必要了，我，以后不会再来了。”

　　“啊，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只见小乞丐脸色一变，弯下腰窜了出去。

　　“哎？”

　　“小姐，你刚在和何人说话？”

　　回过头，便看见妙妤审视着她。

　　“无事，刚见了只有趣的雀儿，我自言自语罢了。”

　　妙妤也没揭穿她，拎着一小袋桃子走到她身边，朝着小乞丐消失的方向眯着眼望了望。

　　“该回去了，小姐。醉洛可瞒不了多久，让徐娘知道了，你又该挨罚了。”

　　凉柒七小脸皱成一团，有几分惊慌。

　　“快，回府！”

　　马疾驰，街上只剩下踢踏踢踏的马蹄声。

　　从后门回到院里，果然见了徐娘板着脸立于房门前，凉柒七上前乖乖认错，又免不了受罚抄书之苦。

　　一阵鸡飞狗跳之后，凉柒七陷入了单调又繁忙的生活。每日忙着学习琴棋书画，又要学习礼仪经书，孩童天性被压抑起来。

　　时光荏苒，几年匆匆而过。曾经那个活泼顽皮的女童逐渐长大，变得端庄温婉。

　　也不过是为了些许莫须有的妃子名利，所营造的表象罢了。只有凉柒七知道，那年桃花树下，才是真正的她。

　　每年桃花开，她都会去上桃园跳上一次舞，舞蹈跳的越来越熟练动人。可那个有着一双明亮眼睛说话吞吞吐吐的小乞丐，再也没有来过。

　　“终究还是一个人罢了。”

　　某日，凉柒七立于窗前，看着院内落花纷飞，幽幽而叹。

　　“小柒七，你才多大，就这样忧愁？”

　　大哥凉薄熙倚在门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眼底有几分宠溺。

　　“再等等，以后你哥做了大官，就没人会逼你了。”

　　凉薄熙望着学习女红的柒七，眸子深了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凉柒七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父亲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虽宠我，但也希望我能嫁给高官贵族，若是进了皇家更好。毕竟，祖母逝世前可一直念叨，盼望着我将来能嫁入皇家。”

　　凉薄熙没有回话，只是轻点了点头，眼神有些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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