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九.幻境（已精修）

离开佩约兰花店，众人拦下一辆出租车，马不停蹄地前往贝克街迷案的案发地点与唐晓翼等人会合。车窗外，夜色已经很深了，晚风仿佛带着彻骨的寒意，令墨多多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手机中，客服如同融化的蜜糖般甜美的嗓音却像一记重锤，砸得他们措手不及。查理恼火地用爪子拍着键盘，却发现连消息都发不出去了。

“汪！贝克街是在郊区吗！一点信号都没有！扶幽——”

“嗯、嗯？”扶幽被查理突如其来的大叫吓得舌头打结，结结巴巴地应了一声。

“你看看埃克斯之前给的东西能不能用。”

墨多多一拍脑门，在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找到了那个纽扣形状的小型定位联络器，“在我这在我这。”墨多多伸手试探性地敲了敲在月光下泛着金属的冷峻的银光的表面，却听见“呲啦”的电流声炸响，吓得多多条件反射般地把定位器往降下的车窗外一扔，这才免受电击之苦。

“什么情况？”虎鲨也被这突发事件吓得瞠目结舌，“那个什么器自爆了？”

“我倒觉得像、像……自毁，可埃克斯……为什、什么要这么做……”扶幽小声地反驳道，心中疑虑重重。

“你们，有没有觉得……附近有些奇怪？”婷婷不安地抱紧查理，水灵灵的大眼睛流露出几分惊慌，“这个时候，怎么会是晚上呢……”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后又大惊失色，漆黑的天幕像一只巨掌沉沉地压在他们的心上。诡谲的暗夜中仿佛潜行着无数的猎人，静待着随时将他们开枪消灭。

亚瑟神色凝重地扫了眼手表，发现客观时间与现实世界不对等后，他出声示意司机停车。驾驶座上的人先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啊——！”

婷婷惊声尖叫起来，颤抖地捂住了眼睛。在他们面前，一幢装修精美的小洋楼急剧放大，精致的阳台倒映在瞳孔中，像一幅光怪陆离的抽象派油画。

眼见局势不妙，亚瑟试图摆脱安全带的束缚，却发现这安全扣卡得死紧，怎么拽都拽不开。他冷冷地一皱眉，毫不犹豫地侧过身将婷婷护在怀里，双手紧紧地护住婷婷的头。

虎鲨则飞速解开安全带，扑到驾驶座上去拉动手刹，他使出吃奶的劲儿，两腮因用力而涨得通红，但除了车速有所下降外一切都毫无改变。

“方向盘！虎鲨！转方向盘！”

墨多多声嘶力竭地大叫道，虎鲨吃力地抬头望了一眼似乎远在天边的方向盘，驾驶座上还有昏迷不醒的司机，凭现在的状况是绝无可能办到的。

这根救命稻草，他们注定是无缘握到了。

完了……

世界仿佛被消去了声音，万籁俱寂，所有的所有在一刹那褪下华丽的粉饰，只剩下单调的黑白，像是透过黑白滤镜去俯瞰这片扭曲芜杂的尘世。

墨多多的耳边似乎还停留着劲风撕裂车身的聒噪声响，不过他并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预想中火光冲天、热浪滚滚的场面并没有出现，一段漫长的时间之后，多多满腹狐疑地睁开眼，发觉出租车其实仍旧在乌龟爬似的向前走，但似乎是有什么更高速度的物体在后面吸引着它一般让它被迫以很小的速度向前移动，使得车体在他的眼中几乎像是静止了一样。

“咔哒”一声轻响，车头与小洋楼发生了轻微的碰撞后，整辆车便缓缓停了下来。好像刚才那无比真实令人窒息的绝境只是幻觉。

这算是……安全了吗？

劫后余生的五人一狗不禁面面相觑，亚瑟绷紧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些，轻笑着拍了拍婷婷的头，低声安抚她的情绪。婷婷也早不是当初那个脆弱的小姑娘，她从身上摸出一把美工刀，小心地帮他解开了那卡得死紧的安全带。

“汪！当务之急是先搞清楚周围到底是什么情况？”

查理从婷婷怀中跳下来，大大咧咧的虎鲨已经推开车门下了车，它恨铁不成钢地跳起来给了虎鲨一爪，“长点记性吧虎鲨！”

车外的环境很阴森，浓重的雾气积聚在地面难以被风带走，错落的小楼像一群冷冰冰的巨人，月光撒下的银雾又像是巨人老人白惨惨的头发。

“斯尔兰奇，”查理似乎从阴冷潮湿的空气中嗅到了不详的气息，“现在我们所经历的，可能是幻觉。”

“可是……这个幻觉所产生的环境，我们又是用什么样的方式参与进去的？”墨多多不安地一打哆嗦，发着颤的嗓音如亡灵幽幽敲响的丧钟，“你们想啊，孟实姐姐闻到斯尔兰奇的花香时，能看见山羊头活过来，那时候不太像是在做梦吧？但我们刚刚既经历了黑夜提前，还有莫名其妙倒下的司机和诡异的停车，如果不是梦，那这辆车是因为什么才能以那种违反常理的方式停住的，又是如何让我们产生如此逼真的错觉以为现在是黑夜的？”

“这确实有很多常理无法解释清楚的地方，但世界不就是如此吗？”亚瑟轻声笑道，“不论是过去、未来，还是现在，总会有求知若渴的人前仆后继，将真相一点一点地揭露出来，去拼凑世界最初的样貌。如果什么都一清二楚，世上又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这番极富哲理的高论虽然非常发人深省，但眼下他们都无法去静心思考问题，虎鲨气恼地抓着头发，“所以呢？接下来怎么办？”

“按原计划进行吧。”婷婷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我有些担心唐晓翼他们那边会不会也是这样……”

“那……司机……”

扶幽犹犹豫豫地瞥了眼前排依然毫无醒转迹象的司机，亚瑟上前伸手试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和鼻息，“还有生命体征，大概率是因为药物产生的短暂的昏迷。”

“怎么办？我们还要去贝克街，可是他——”

亚瑟打断了婷婷的话，“不必担心，他不会遇到危险。从刚才那一系列举动来看，我们才是处境最危险的那一方，不过……”他垂帘，沉默地盯着司机苍白的脸，“如果不放心的话，我就暂时留下来照看他好了。这是最省时省力的方法。”

查理突然转过头去瞟了他一眼，神情似乎若有所思，粗线条的虎鲨想都没想就要嚷着拒绝，墨多多却一反常态地果断答应了。

他看了一眼司机的神色，毫不犹豫地说：“好，就这么定了。毕竟也是个两、两……两什么来着？”

“是两全其美啊，笨蛋多多。”婷婷无奈扶额道。

“对，婷大人不愧是婷大人！”墨多多尴尬地摸摸鼻头，“那我们先走一步，亚瑟，等他醒来后你就到贝克街找我们。”

扶幽夹在二人中间，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小伙伴们紧跟着墨多多离开，应该还有几百米的距离，他们就可以到达制定的地点和唐晓翼他们会合。

“亚瑟留在那，真的没事吗……”

虎鲨频频回头，每一次深色的瞳孔中都会倒映出金发少年单薄的身影，像森林中独行的高贵的野兽，一举一动都贯彻着野心与优雅。

墨多多突然加快了脚步，其余人疑惑地迈开步子追上他，在到底了距亚瑟足够远的距离是，他转过身去悄悄地和小伙伴们咬耳朵，好像还生怕其他的人听到了似的，“你们没觉得吗？刚才那个司机……”

“司机？司机怎么了？”

查理在脑海中回忆着司机的模样，惊愕地咬着变声领结说：“那个司机和佩约兰，长得很像！”

“寻人……启事。”扶幽小声嘟囔道，但这四个字还是如雷霆万钧般劈得小伙伴们晕头转向。

“我记得，孟实姐姐最开始也说……是通过一则寻人启事找到佩约兰小姐的线索的。”婷婷愣愣地吐出了这句话。

虎鲨居然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震惊地叫道：“他们有血缘关系！”

——“洛基在调查过程中发现，此事浮空城恐怕也早已委派冒险家介入，在接下来的调查中可能会碰上……”

不知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查理猛然回想起唐晓翼曾经和它交代过的话，这两件事会有什么联系吗？它忧心忡忡地想着，应该，不至于这么巧……

“别装了，他们走远了。”

确认多多等人已经远到无法看见听清的程度时，亚瑟面无表情地对那个在驾驶座上昏迷了很久的司机说。

“嘶……”司机立刻坐直身子，用力地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如果唐晓翼在这，一定会惊讶地叫出声——这家伙就是告诉他贝克街迷案的路人！

亚瑟坐上副驾驶，淡淡地斜睨着他，眉眼间似笑非笑，“怎么？你还真中招了？不是号称经验丰富学识渊博的吗？”

“……你听谁扯的这些？总之，我用的薄荷精油被人掺了安眠药粉末，那群疯子是打算让整车人一起下地狱去！”他冷哼一声，“感谢我吧，我提前在车上安了个反方向引擎，驱动力远大于车上的这个，要不然，我们就可以提前到阴曹地府报道了！”

亚瑟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随后又轻笑道：“不打算见见你妹妹？她可还特意向我打听了你的消息。”

“不。”青年重新启动了引擎，他俊秀的面庞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下，“话说回来，亚瑟前辈，你应该知道我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和你谈合作吗？”

亚瑟微微颔首，“Lucifer的助手。”

青年的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他猛地一踩刹车，冷冷地质问他：“原来你还知道啊，那就稍微坦诚相待一点吧！那么——先生，那个抢在Lucifer之前开枪的人，会是谁呢？”

少年瞥了他一眼，靠在真皮座椅上闭目养神，“谁知道呢。”他微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