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增寿撒野 棣楚情生疑

这边朱棣到了承运殿暖阁，徐增寿正坐在椅子上面发呆，见朱棣来了，也没反应，朱棣坐下，吩咐仆从全部退下，说道：“增寿，有什么话就说吧”

徐增寿眼睛看向远方，里面是浓厚的忧伤：“姐夫，都说情深不寿，如今大姐离开已经九年了，或许我也该离开这里，燕王府早已与徐家没了关系”

朱棣原以为他可以坦然面对，可是却被徐增寿简简单单一句话勾起无限悲痛回忆：“妙云在我心中的位置，在燕王府的位置没有过丝毫改变”

徐增寿不免讽刺一笑：“没有改变么？姐夫，也许一年前你说这话我还会相信，可是现在，你还要自欺欺人么？我从未见过你牵过除了我大姐之外任何一个女人的手，你敢说你不爱那个女人？”

朱棣注视着徐增寿，他了解他的愤怒，因为他也曾经这样责问过自己，他承认：“是的，我爱如眉，我无法控制自己对她的感情”

徐增寿瞬间失了控，站了起来，来到朱棣面前：“姐夫，你当初发过誓一生一世只爱我大姐一人，燕王妃只有她一人当得，如今，大姐离开不过几年，你就要背弃誓言了么？你对得起我死去的大姐么？你对得起我死去的父亲么？你对得起整个魏国公府么！”

朱棣闭上眼睛又睁开，满眼的无奈与悲凉：“是，你说的对，我对不起云儿，只付给了她半生，余下的这半生，我爱上了另一个女人。是我的错，我没有控制我自己，可是云儿活着的时候，我只爱她一人，失去了她我痛彻心扉，生不如死，是这个女人拯救了我，我无法不爱上她，我不能辜负她”

说完朱棣无力的垂下双手，徐增寿呵呵苦笑：“所以你就要辜负我大姐了？”

朱棣不语，如果可以选择，也许当初妙云走的时候他就该随她而去，可是，他没办法做一个那样不负责任的人，他可以为国死，为家死，却不可以为情死，那样，到了下面，他才真正没有脸面去见妙云了。

他原也以为，他和妙云之间的感情足够他孤独后半生，可是，缘分让他与如眉相遇相爱，这份爱，不比他当初对妙云的少半分，甚至更加浓烈，他从未试图将妙云忘记，却也从未阻止自己去爱如眉，可以说自遇到如眉以后，他的整颗心根本就已完全失了控。

他曾经说服了自己，他的人生从遇到如眉开始一分为二，他并没有辜负她们其中任何一个女人的爱情，可是，当面对徐增寿的时候，却发现自己顷刻间又被打回原形，也许，他终究做了一个负心人。

徐增寿见朱棣良久不语，不回答就是默认了，他一怒之下将桌上茶杯扫到地上，顿时四分五裂，质问道：“她到底哪里比我大姐好！凭什么可以取代她！”

徐增寿已经明显僭越了，从他此时对朱棣的态度，就可以知道朱棣与徐妙云的感情深刻到何种程度，容得徐家人可以如此在亲王面前撒野。

朱棣看着地上的碎片，缓缓说道：“我从未将二人做过任何比较，如眉与妙云，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女人，我也从没想要如眉取代妙云，在我心目中，她们都是无可取代的”

朱棣说的对，她们都是无可取代的，那是因为她就是她，上下古今，前世今生，注定的缘分，仅仅只她一人而已。

徐增寿内心最后一丝希冀破灭，他原本隐隐希望那柳如眉只不过是与他姐姐相似的替代品而已，可是现在朱棣一番话却说的明白，他是真的爱上了另一个女人。

他愤怒到几乎失去理智：“呵呵，好一个无可取代！燕王殿下，希望你真的觉得这么做对得起我大姐付出的一切！希望你的良心真的不会痛！我今天就回京城去，从此后与你燕王府恩断义绝”，说着起身，毫无留恋的离开。

朱棣看着徐增寿的背影，感觉心里空落落的难受，徐增寿的态度是否就代表了妙云？妙云也在责怪他的移情么？

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回忆与妙云在一起的一切了，那回忆愈美好，失去就愈心痛，他痛苦了整整八年，也几乎丢掉了整条性命，他原以为他的一生都会活在这折磨中，可是，如眉的出现却轻易的打破这一切，他无法解释如眉对他的吸引力，可是从始至终都未曾怀疑过自己对她的感情。

朱棣来到廊下，看着纷纷飘落的雪花，眼前禁不住浮现出妙云在雪地里跳舞的样子，她原本是个最怕冷的女人，可是却爱极了北平的雪，而如眉，甚至从未见过雪的样子，却为了他，放下了她曾有的一切，只身一人来到了这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妙云有强大的家族，有相互扶持的兄弟姐妹，与他更有着青梅竹马的多年了解，还有盛大的皇家婚礼和被宗室承认的一纸婚书，可是如眉有什么呢？凭着他的一句空口承诺，她就跟着他来到这陌生的地方，相识至今，除了艰难的现状和未知的前途他不知道他还带给了她什么？而今，又要因为他的过去再去伤害她么？

朱棣俯下身子，将地上的碎片一片片地拾起，他必须要与过去告别了，他为了妙云已经死过一次，既然如眉让他再世为人，他就应该只做她的朱棣而已。

却不想竟然被碎片割破了手指，看着渗出的鲜血，朱棣苦笑“妙云，你也在怪我对不对？”

楚楚和三宝谈了心，心情放松了许多，也觉出累来，于是沐浴后就想先睡去，却不想这边小平冬儿正在帮她梳着头发，就听到一阵阵的吵闹声，小平听的真切，对楚楚说道：“柳妃娘娘，是舅爷在世子园子里闹呢！”

楚楚听得出小平语气中的轻慢，可见这徐增寿不是一个招人待见的。这本来是朱棣的家事，她是不会参与的，却听到那徐增寿声音甚为清晰的喊道：“都不用劝我了？我此刻就走，这里有她没我！”

楚楚当即明白他口中所指一定就是她了，不禁讽刺一笑，张楚楚啊张楚楚，世界上大把的男人你不爱，非要找这个二手的，看看麻烦来了吧！

小平看到楚楚表情，立刻劝道：“娘娘别放在心上，舅爷平时被殿下宠坏了，不过就是一纨绔子弟，不值得娘娘为他生气”

楚楚知道小平真心向着她，笑着回应：“生气是没有的事儿，只是这徐增寿闹出这么大动静显然不是真心想走的”，若是真想走，一定会静悄悄的走掉，弄的人尽皆知，无非就是想被劝留而已。

小平听此笑着说道：“娘娘明智”

楚楚看着自己在镜中的容颜，问道：“雪停了嘛？此刻我也不累了，咱们去找朱棣去”

刚踏出园子，正好徐增寿从高炽园子里冲了出来，楚楚与他打了一个照面，全当没有看见，徐增寿只当楚楚目中无人，更是气愤，当即出言不逊：“哪里小门小户出身的女子，燕王府也是你高攀的起的！”

高炽追上赶紧向楚楚施礼：“母妃莫要生气，我现在就带二舅舅回去”

徐增寿听得高炽的称呼更是气的疯了一样，狠狠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母妃？高炽，她凭什么……”

只见那徐增寿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倒在地上，原来是楚楚出手了，高炽被吓了一跳，只听楚楚开了口：“放心，他死不了，不过估计没有个一个时辰是醒不了的，将他抬回去吧，这么闹下去丢的是燕王府的脸”说完就带着小平三宝离开了。

高炽赶紧命贴身仆从将徐增寿抬起，然后快步追上楚楚，请求道：“母妃，二舅舅是一时糊涂，还望母妃不要放在心上，父王那里希望……”

还不等他说完，楚楚就笑着回应：“高炽你尽管放心，就是我说了什么，你父王也不会把他怎样，若是他真的怕你父王，如今就不会闹成这样”

说完就走了，徒留高炽在原地叹息，看来他还终究是个孩子，这样浅显的道理都未看明白，父王对徐家终究是太过纵容了。

楚楚虽表现的云淡风轻，可是一颗心却似跌落谷底一般，因着徐增寿，楚楚已经完全了解到朱棣对徐妙云的深情了，她原以为她不会在意他的过去，却不想真正面对时还是高估了自己。

她与朱棣毕竟相遇的晚了一步，朱棣的前半生已然全部付给了徐妙云，甚至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仍然恋恋不忘。虽然，她确定朱棣现在深深爱她，可是这份爱中却总是带着对前妻的愧疚，他的深情又长情，让她心疼，可是，若这份爱始终徘徊着徐妙云的影子，她自己又能坚持多久呢？她真的有这样伟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