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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东升躺在自己铺了新买白色床单的床上，闻到床单被套散发出的阳光味道，眼睛却盯着天花板的洁白墙面一动不动，内心很是烦躁。

张东升对于自己现在的情况很是纠结，他从来没有对于他人主动产生过爱意或是占有欲。在大学时期，徐静是主动发起进攻的一方，被爱的一方总是拥有特权，他只需要穿着白色衬衫，朝向徐静安静、温和地笑一笑，那个漂亮少女就会在脑子里自动补全一切，毫无保留地向自己献上最为浓烈的爱意。

但是，他不爱徐静，这事实大概会让很多人感到惊讶。

倘若不爱，为什么会放弃学业跟随她来到一个海滨小城市？倘若不爱，为什么会甘愿当着少年宫的教师，不辞辛劳地下厨，只为了让徐静能吃到最爱的食物？倘若不爱，为什么在离婚的时候，他还会问一句：“我还有机会吗？”

张东升心里明白，那是因为习惯，因为回报，因为爱意。爱其实分很多种，有恋人间的，饱含占有欲与嫉妒的爱，也有家人那种，宁静的、不动声色的爱等等，张东升承认他的爱不是恋人间的爱，而是家人般的，他贪恋徐静那毫无保留的、浓烈的爱意，所以才会义无反顾跟着徐静地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但徐静需要的，明显不是这种爱。

徐静不傻，她父母双全，也不愿多要一个家人。或许她会因为当初花季雨季时期的白衣少年而感到有所留恋，但她终究不是那种犹豫不决的人，在医院里看多了生死，自然明白宝贵的时间不应该被白白浪费，所以选择快刀斩乱麻，尤其在她对上张东升那毫无惊讶的眼神时，越发确定自己做出的决定是正确的。

张东升也对于自己意识到已经爱上朱朝阳感到惊讶，他爱朱朝阳什么？

张东升的卧室没有开灯，就连窗帘也没有拉上，楼外的暖色灯光透过单向透视玻璃将白色天花板照的若隐若现，张东升在天花板上好像看到了一块斑点，暗色的、不规律的斑点，很奇妙，这明明是一间新修的房子，也被重新装修了一番，这里不该存在一块斑点，就像他也不应该爱上朱朝阳。

张东升得不到一个答案，书架上的简陋军绿望远镜在透过玻璃的灯光下，模糊的像一只青蛙，那类满身粘稠液体、让人感到恶心的绿色品种，它用黑色的大眼默不作声地盯着床上的张东升，等待他的选择，是把它扔到垃圾箱？还是任由它在这座房间里生存，将这间房子变成表面是干净、漂亮的草地，但若有人用棍子试探，就会发现那表层草地下其实满是腐殖质的沼泽？

张东升躺在床上许久，终于，他起身了，靠近了书架上的那副军绿望远镜。最后一次，张东升心里想，只要看完这一次，他就将这副军绿望远镜丢掉，放弃所有一切不该有的念头。

朱朝阳家里来了人，张东升用军绿望远镜看见，那是一对兄妹，但不是正常家里的孩子，也不是朱朝阳应该遇见的人，他是指，那对兄妹的衣着与吃东西的姿态都透露出他们的确不是在正常家里长大的孩子。

该死的，朱朝阳不知道要拒绝他们吗？张东升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有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触碰的那种不舒服，又或者是没有被教好的小东西被不知明的存在污染了的那种不舒服。

这副军绿望远镜是不会被丢弃了，就算整个房间里都变成了冒着气泡的沼泽地，他也不会、也不愿意丢弃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