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若水生化月初明

我知道我爱上她了，爱上这个单纯的女孩。我们一同上街，抓骗子，但其实当时算命先生说我们快分开的时候我真的怒不可遏，真的想拔出剑来杀了他！她带我逛遍了王府外的世界，我们嬉笑打闹，我甚至陪她回了安府，安夫人和新的姨娘见到我们也是很客气。我挺喜欢似月的弟弟，奶声奶气的，像极了小时候我的兄长们。似月贪吃，仿佛吃的能解决她的一切问题，其实我也真的为她做了不少的，我知道她要过生辰可是没有告诉别人，我便私自建了个沁月园当做礼物送给她。我刻意记她的喜好只为了能给她惊喜，我知道蜜饯的味道多便找了最好的厨娘做来给她，很多事情都是我曾经没有做过的，包括锦儿。她却常常念叨着想出府，我问她为何她说：“我就像笼中的鸟一般逃也逃不掉。”我心疼地望着她，如同星辰一般，我将她揽入怀中，便想着如何带她出去玩。在那片林中，她跳了这辈子我最喜欢的舞蹈，她说她只给心爱男子跳，后来她再也没有跳过，就算她后来没有受伤也断然不会再为我跳了，我已经把那个满眼是我的女孩弄丢了，她也不会再回来。其实后来我求过她，能不能再为我跳一次，可换来的只有疏远的眼神和冷漠的背影。

　　她的父亲接连的朝廷得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父皇很看中他，一时间的风头竟有些盖过锦儿的父亲。可是权利大了，也代表更多的变化，安国府很快便纳了妾，一向曾经清廉的安侍郎如今也慢慢改变，他肆意挥霍，不顾妻子，在朝中独大，甚至陷害了一向为忠良的连大人，连大人很快便下了狱，可父皇着实没有他诬告的证据只能在朝廷上赞赏他是平定连淮山的功臣，安侍郎所站是太子一方，可我若想当太子也必定需要有人支持，况且不能让太子独大。唯一站在我身后的连淮山都已经入了狱我又有何期盼，不成想连淮山为证清白撞死在狱中，一向温婉的锦儿知道后也是类迹疯迷，她成天跑到我房中哭泣要求我严惩奸人替她复仇，我不想动安侍郎，他是我妻子的父亲，可是我不得不动，不仅仅是为了帮助连锦我自己，更因为他的确变了，祸及国政。父皇背地里让我出手打压他，当面却封赏厚奖他，他成了安相更是垄断朝廷，打压了不少曾经父皇面前的老臣不说甚至还在朝堂上公然让父皇早早定下储位，父皇是万万容不下他的，可若想扳倒安相，单凭他妄言是不够的，我同父皇提议，只能以奸人的道还之彼身，私藏龙袍乃是死罪。我知道这样做会伤了似月，可是奸人不除，国也会亡。我们买通了安相的下人，将龙袍藏在了隐蔽的地方，在呵令人搜家，安相慌了，倒在石狮子旁，还有他的全家。父皇其实早对安家有戒心，叫我一定不能让似月有孕，我心痛，我一直都想和她有一个孩子，实际上最初给她的安胎药的的确确是安胎药，而后的才是凉药，父皇说若是安似月有了喜，孩子也是留不得的，若我不下手，他也会替我下手。

　　安相全家都被关在了监牢里，等候发落，安相并没有口口声声喊冤，除了龙袍之罪，他犯下的的确也不在少数，只是我可怜似月不能告诉她一切真相，一向疼爱她至深的父亲竟然是如此的魔鬼，或者说一向对她温婉的父皇也是一心想要除掉她的人，她又怎么能接受？所以只能由我来动手。哪怕她说她爱我，我又能如何呢？

　　似月求我彻查，可是已经尘埃落定，我不得已装作冷漠的样子甩开她，我知道她在我身后哭泣，可是我连头都不敢回，我怕回了头，我会动恻隐之心，之前的一切全部都前功尽弃。我怕我忍不住会告诉她真相，那么她会怎么样？似月拿着箭冲出殿找到我，我看着心痛，生怕她真的会动手，因为她脖颈上已经丝丝流出血，可我还是冷漠的说：“王妃如今竟会拿自刎吓唬人了？”她哭着，我也是万般煎熬。她求我别走，但我还是甩开了她，不成想这一下许是力道大了，她竟趴在地上疼得冒汗，我背手往前走她却喊自己怀孕了，我顿了一下，可又心想这么可能？凉药药性极强，似月怕也是不得已才这般说，我人还未完全离开兰絮庭便听到殿中很多东西倒塌的声音我冲着回去她已经不省人事了，裙摆下竟然全是泊泊流出来的鲜血，我吓坏了，不由分说抱着她走。没想到她真的有了喜，却被我无情地小了产。我心痛的快落泪，她安然躺在床上，脸色白的发亮，唇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她醒了看见我先是愣了而后如见到瘟神一般大喊着，她把床上所有的东西都扔向我，生怕我靠近她半步。包括她给孩子做的衣裳，她扔的用力，在我身上就像扔在我心上一般。后来她扔得累了，总算是恢复了理智，气喘吁吁的，我问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眼睛中对我的那曾经毫不掩饰的爱意全然没了，她问我可会留下他？我心里很笃定的说是我的话我会，可是父皇会怎么做？我们最终不欢而散。

　　水芙蓉开了，可是我的佳人一点也没有回来。

　　我饮了许多酒，任凭李鑫怎么唤我也不停歇，我宁可自己醉些，我想告诉她一切我都迫不得已，我走在长廊里，月色朦胧还有夜风吹得帘子微微晃动着，还有夜芙蓉的香气，我最后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云淡芙蓉满夜池，月落西山避空际。

　　我不敢去见她，可我的心又迫使我去见她，她避开了我的触碰，我知道也不仅仅是我的一身酒气，她躲着我，我强迫她看着我，可是她还是对我避而不见。我终究是难受极了，头一次在她不愿意的时候吻了她，我亦承认自己的疯狂，她说出凉药的真相，但我真的想说最开始的真的不是凉药啊！她摘下来我送予她的玉坠，曾经刚送给她的时候，其实原本不是多名贵的玉石，但她却如获至宝一般戴上，我笑着说：“这是你我的同心结，轻易不摘下来的。”

　　“谁要摘下来……不过，你若负了我，我就摔了它！”她嗔怪地看着我，我却慢慢收起笑容。

　　她很用力地摔了它，玉坠落在地上，摔得我心都在发颤，碎的厉害，我竟急急地走过去去捡，一些碎渣隐没进我的掌心里，满手都是血可是我一点也不在乎。会了兰絮庭我坐在那里望着自己流血的手发呆，我们唯一的寄托也没有了，没过多久下人就禀报说王妃刚才路过了兰絮庭但是转身就去了沁月园，我意识到不对连手也未包扎就去了园子，我瞧见她靠在树下，嘴中吊着芦花，冲着小鸟微笑，就像从前胡闹时的她一样。我看得心醉却迟迟不敢现身，她看见我会怎么样呢？没过多久我看见她竟脱了鞋，站在湖旁许久，许是不能下定决心，我知道她的举动却怕惊了她，若她真想不开我也能救了她。她闭上了眼，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我立刻冲上去救她，水下的她看见了我立刻闭上了眼睛，我的脑海里也全然是绝望了，原来她到死也不愿意再看见我了吗？我撑着她上了岸，她呛了水，整个人浑浑噩噩的，也不曾清醒，我召了太医救她，可是她却发了高烧持续不断的高烧，梦里一直呓语着什么，我看了很是心疼，她本就瘦弱的身子愈发瘦弱了。醒来的她仿佛一个新的她，没有过往没有自己，她见到我就问我：“你是谁？”她裹紧被子，一脸警惕地看着我这却让我伤了心，但是我宁可她忘记我也不希望她想起那些。没想到我的宫人们出奇的配合我，没有任何人跟她提起那些不堪的过往，都只是说她因为落了水全然忘掉了。

　　我又可以同她一起策马扬鞭，共赏山川好景，她像从前一样笑得毫无杂质，再也不会躲着我而是依偎着我。我们一同出宫我却发生了意外，那一剑几乎差点刺死我，她一点都不畏惧的扶着我，虽然流着泪，但是她还是对那些沙匪说：“你们放过我丈夫，钱我都可以给你们包括我自己。”我当时是多么的惊愕啊！虽然我知道李鑫他们的军队就在后面，我也知道他们必死无疑，可是还是为了她的傻气而感动。在马车上她抱着我一直说她在等我，直到后来她发生意外想起来之前，我们都像是一对完美的夫妻，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能瞒她一辈子。

　　她想起来后，又是对我冷眼相待，甚至更甚，她还是毅然决然把我戴在她脖上破碎的玉坠摘下来还给我。我怒不可遏，突然想起是锦儿同她出宫的，我叫她过来问发生了什么，这还是我头一次质问锦儿，以往我都选择相信她，可是她梨花带雨的哭说王妃是因为看到了斩头的场景，我震惊，的确那是多么大的刺激啊！我对她的话更是半信半疑，直到盘问了那些跟着出宫的侍卫才知道是连锦说东西丢了遣散了他们，这个时候我意识到锦儿并没有我想象的那般单纯。我将锦儿当作年少的欢喜，可是锦儿却打破了我的概念。

　　她执意逃走，可却不知道碧云是我的人，碧云年纪尚小，我也想留住她可她还是说自己为奴不忠。我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我的弓箭手已经全然做好了准备只要我下令，她和梁锋都会死在我的手下，天还是那么蓝啊，一望无际的，星星点点的云彩慢慢淡化着，我望着，亦不曾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我抬手示意弓箭手放下箭，而后自己举起了箭，她身段轻盈，衣摆被风吹得那般飘逸，她回头看我，哪怕那么远我也能看清她脸上的泪花，我闭上眼，毅然决然射了她的肩，她从高高的马下跌落，如果再偏差一点她都有可能死去。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那般冲动？我不是爱她吗？为什么要那样做？我奔着下了城楼，她躺在地上，那箭已经穿过了她的身子，我知道这一定很疼，梁锋也冲了过来，他眼睛布满血丝怒视着我几乎无法想象我为什么依然要伤害她，他冲我吼道：“你为什么不射死我！？”

　　我与梁锋认识了很久，也算是知己，长得越大，我们之间的君臣关系越清晰，我下不去手，可是为什么我竟然对我最爱的女人下了手。

　　我不能放过她，哪怕让她死在王府。因为安相事过，她亦是罪臣之女，父皇最初劝我除之而后快，我跪在殿内求了他许久我说：“哪怕是罪臣之女，父皇，她也是儿臣的妻子！儿臣唯一的南王妃。”父皇有些气但还是说：“你是朕属意的太子人选，不要因为一己私情误了大事！”他的声音浑厚而有震慑力，他斜着眼睛回头对我说：“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的王妃绝对不能逃离王府，不然罪臣之女，你应该知道她的下场！”我叩了头保下了她，也许她认为我爱的太自私，可我不是不愿意放她走的。

　　我将梁锋关了起来，其实我是妒忌他的，我瞧见她瞅着梁锋笑，我妒忌的快发疯了，我的女人怎容他人酣睡？可我又怎么会处理掉梁锋？这件事很快便传了出去，我要拿出态度只能处置了她身边的人，也好叫她有个教训，她醒了似乎彻彻底底的心死了，她想杀了我，可是我并不想阻挡她了，她见杀我无望，便好好生活，我派人监督着她，她日日夜夜好好用膳，我也天天去陪她，只是我们虽然面对面，可是心已经相距万里。我再也不曾看到她像一个孩童一般笑，那个学不会规矩的女孩，终究是学会了规矩。可我更加怀念的是上房揭瓦的她，她会在众人面前不顾礼节的哄然大笑，会拿手抓着肉吃，而如今我陪她用膳她不过了了几口，吃完便像一个没有感情的人一般坐在那儿仿佛失了魂魄。连锦用了手段怀上我的孩子，我不敢去见她，怕她伤了心，可我忘了，一个本就失了心的人，如何再伤心？

　　我也知道，我的行为，我的那一箭已经凐灭了我们所有的感情。

　　她被连锦伤了，差点死在了大火里，我终究是生气，把连锦拉了过来，她有了孕，我也不能多加责罚，可我还是给了她一巴掌。她笑着发着狂问我：“你爱过我吗？”我问：“你先说说自己做了什么？再来问我这个问题吧！”

　　她哭着说：“王爷只知道放火还想知道什么？”

　　“自己承认吧，自己做的肮脏事都说说看。”

　　“其实假山的鹅卵石是我放的，本来是想让她摔倒，可我也不知为何伸出手救她。”

　　“哈哈哈哈还有啊还有是我拉她到刑场的！是我让她想起来，凭什么她要忘记，而我要永远记得啊？”

　　“对，还有她最开始喝的药，我知道那的的确确是安胎药可是我还是私下令人多了一味药引子。”我瞪着她，似月一直以为的好姐妹，我一直以为的温柔贤淑的女人竟这般为人，我忍住想要杀了她的冲动，颤抖着声音问她：“你为何要这样做？”

　　“王爷，难道不应该问问您吗？你又是凭什么夺走我被爱的权利的？最初您是怎么承诺我的？可后来你的眼睛里都是她，都是她，那我呢？我的影子在哪儿？”

　　她哭的厉害，断断续续的，我看着眼前这个陌生人竟然一时不知道她是谁，可我又想起，她是我的侧室，是我多年的枕边人。当年的喜欢，初遇时的心动，慢慢在这些谋求算计中，消耗的一干二净，或许，是我最初就错看了她。

　　我没有说话，径直离开，她抓住了我的腿说，“你不能走……不能走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我微微回头说：“我想这个问题，你已经知道答案了。”我甩开她，走了出去。若她不是这般恶毒，纵使我当了皇帝，她也会是贵妃，可如今我却不知道我会怎么做了。

　　我同她吵了架，她说再也不想见我了。我赌气说：“好，不见就不见。”我出了征，救下了一名叫忆之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都像极了她，但我知道她不是她，可是亦或者是心血来潮，我带回了她，但更多的是我想用忆之引起她对我的注意，看看她到底有没有一星半点在乎我。不曾想她不但不理会我的所作所为反而仍将我拒之门外，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到达了冰点，那天是忆之的生辰，她挪动莲步，穿着带纱的罗裙，像极了她从前年轻的样子，我拉着她站在高楼上，万千烟火，我眼睛已经湿润了，心不在焉地牵着她，望着那烟火，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她。忆之似乎看出我的心事她说：“王爷不如去看看王妃姐姐，今日没有请她，姐姐怕是会难过。”我笑着搂了她的肩说：“不会，你何必想着她？”忆之难为情的说：“可是，王爷您忘了，王妃是您的妻子，她是一个很好的人，您不该……”我叫她不要再说了，安心赏烟花便是，仿佛千秋外代，只我与她二人。

　　俯瞰盛景，我竟然内心酸楚，我知道很多不过都是一时的环境，这样的我仍然会一无所有。

　　我找荷娘打探了她的情况，不成想她早早的就睡了，毫无醋意，我听得不开心便问她是否有什么举动，荷娘终究是说了实话。

　　“王妃她站在外面看了烟花一阵子，但是风寒未愈，便进去了，王爷，奴婢觉得您是否…做得太过？您知道，王妃一直身子不好的……”我心里一疼，却不知道该怎么办。

　　其实那日她来找我我是很开心的，她穿着打扮如当年一般，仿佛我真的重新拥有了她，可是我还是装作冷若冰霜的样子想看看她会做什么？这一定是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我应该一开始就发现她的不对劲的……她巧目倩兮，说起话来也是久违的婉转，我与她在马上，她抱着我的腰，她的头轻轻靠着我，我们就像一对璧人，或者说是她刚进王府时的我们，她如少女一般并未细细粉饰。

　　她哭着冲我说话，字字泣血，我心如刀绞，眼神痛苦。谁知她抽出刀便了却了自己的残生，我冲过去抱着她，她轻的像一阵风，仿佛下一秒就要离开我，我紧紧地抱着她想说我真的爱她，她说不想再见我的时候我感觉心跳一滞，她仍流出许多血，是我没见过的那般多。原来她真的宁可在心口捅上一个大窟窿也不愿再在我的身边了，我一时竟不知道这对她是好是坏，好吗？她总算是自由了。坏吗？她带走了我余生所有的光芒，我的灵魂早已随她而去，就像似月说过的，她的家人孩子死了，自己也只是行尸走肉罢了。也许我们一开始的相遇就是一个悲剧，我有我的苦楚，她有她的选择，只是可怜那年若水桥头，少年真真切切贪婪地望着眼前的女子。

　　她就死在我的眼前，其实这么多年了，我都不敢承认她已经不在了，只当是她胡闹躲着我罢了。但是我心里最清楚只是不敢相信，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做一个好皇帝。”我做到了，我的百姓安居乐业，民泰聊生，我微服私访看遍这世间万景，可身旁再也没有她了。

　　她没了生息，留我一个人苟活于世，我试图摇晃她的身子，可是她一动不动，任凭我哭喊，在我怀中渐渐冷却。我掏出衣襟中的蕙兰玉坠，终究是戴在了她的脖颈上。然后竟气急攻心，血液也从我口中喷出来，我终于明白了，原来世间所有的痛都不如此刻来的痛彻心扉。

　　她曾经依偎着我说想要看万景，我便做她的眼睛看遍这景，也许只是她累了，那个女子，她一直都在我的怀里，一直没有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