镂凤阁顾，秋兰银镯

拾.

“呦，怎么满面愁容，难不成你败给了那个阴阳家少司命?”

赤练看见白凤魂不守舍地回到鬼谷，专门哪儿壶不开提哪儿壶，娇艳欲滴的红唇翕动，宛若带刺的玫瑰。

“我看你的舌头也该剪下来呢。”白凤冷言道，纵身跃上对面的树梢。

不理会他的毒舌，赤练抬手看了看美甲，一条赤色的小蛇顺着她的手臂爬上脖颈，宛若戴了一条斑斓却致命的围巾。

“卫庄大人去会面一个旧友，你最好赶紧过去。”

树梢上的人并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足尖点在叶面上，树叶只是轻轻抖了抖，并没有折断。足以证明他的轻功高超。

天蓝得了无牵挂，连一丝浮絮都没有，像被过滤了一切杂色，瑰丽地熠熠发光。

昨夜那个少女痛苦不堪的模样历历在目，每每想起，他的胸口就隐隐作痛。

这种无力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因为，你还不够强！”

脑海里又一次想起那个男人说的话，嘴角不禁浮现自嘲的笑容。那时候的他的确软弱无能，可现在的他今非昔比。

从加入流沙起，他竭尽一切使自己强大起来，如今已位列“流沙四天王”之首。

可是每次想到那个玩世不恭的男人为了自己所向往的自由、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任性，以生命开辟出通往希望的道路，心脏就有一下没一下的停止跳动。

还有她，那个端庄如玉的女子。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面前香消玉殒，却无能为力。

“刺客的生命，本就属于黑暗。”

这是她对自己说得最庄重的一句话，也是她对自己说得最后一句话。

也许，无论是“夜幕”中的自己还是“流沙”里的自己，都是杀手，都是刺客，他的生命自始至终都为黑暗而生。

活在黑暗之中，活在所谓的自由之中。

黑暗里，有多少个黑暗呢？有多少这样的伤疤折磨着，有多少这样的痛楚挥洒着，有多少人在这不知晓的痛楚中离开呢？

“凤……”

一阵细若游丝的声音游荡进耳膜，白凤愣了愣。这个声音，是谁发出的?

宛若黎明前破晓的苍穹，折射出的第一道晨曦是他唯一的希望。

似乎，还有一个人？

似乎，他遗忘了一个人？

似乎，他破碎的记忆里少了一个人的影子?

他，亦或者是她，是谁呢?

那个少女痛苦的一面又一次浮现在眼前，触手可及。她如易碎的紫水晶，一碰便碎。

昨夜他去找她，有两个理由——

其一，他确实想试试阴阳家的少司命实力如何；

其二，凰儿是弄玉临死前托他照顾的，从不与除他以外的任何人接触。可是那一夜，它居然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少司命。它就那么笃定少司命会救他么？所以，他便想跟她过过招，如果他们以前见过，那么他应该会通过她出招的路数想起什么。

昨夜她被及时赶到的大司命带走后，他的确回忆起了什么。

——一如和少司命同样拥有紫发紫眸的少女。

但是少司命不会说话，但她会。

越想越乱，越想越离谱，越想心里就犹如一团乱麻越缠越紧，剪都剪不开。

良久，白凤终于做出了今天第一个正确的决定。唤出雪凤凰，他想去集市散散心，他越是安静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就越是出来骚扰他。他第一次遇见比喧闹更令人讨厌的东西。

不过，貌似他忘了某人的忠告……

集市上喧嚣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

有一家卖首饰的铺子装潢很是精致，名字也有趣——镂凤阁。

白凤淡淡扫了一眼，仅仅觉得有趣罢了。胭脂首饰于他无用，那……她呢？那个身世如迷的杀手？

店铺老板看见白凤站在那那儿，也看见了一娄银子。这位公子看起来衣着精致，怎么也是个有钱的主儿。

“公子，我们店新打了副银镯子，上面缀着紫玉蝴蝶和秋兰的纹样，还挂了铃铛，精致极了。公子进店看看？”

“你在叫我?”白凤冷淡开口。

“啊?是啊。”店家慌忙点了点头，这公子看起来也是个儒雅模样，怎么说出话来倒也无端端可怕。

白凤这辈子都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走进去，他觉得按着店主的描述，无厘头地就浮现出一个玉雕似的人影儿。

“够吗?”白凤挑眉，把一袋子沉甸甸的钱币放在桌上，“这镯子我要了。”

店家大喜，赶忙接过钱，看着这位公子爷不像是懂行的人，便想趁机捞一把:“这镯子是由上好的银料……”

“不用找了。”白凤不愿意听那些唠唠叨叨的话。他们流沙从来不在钱的问题上烦恼。

待白凤回到流沙时，金乌西沉，风也凉了不少。

赤练看见白凤手中的镯子，玩笑道:“怎么?知道我生气了便给我带了礼物?大家同僚一场，何必那么客气嘛～”

“我就是让你看看。”白凤漫不经心地应道，径直越过她，“扔了，我也不给你。”

“嘁。”赤练白眼，“谁稀罕。比起银饰金子不更显得雍容尊贵。”

“庸俗。”

白凤缓缓抛出一句话，转身找个地方躲清闲去了。

【我从没被谁知道，所以也没被谁忘记。在别人的回忆中生活，并不是我的目的。】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