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5章 星汉灿烂 51

第五十一章

　　这一次萧元漪果然来者不善。

　　还未进入正堂，南歌便见侯在旁的女婢皆是诚惶诚恐的模样，瞧见南歌跟程少商过来都忍不住收手垂头，一派小心翼翼。

　　恰逢程少宫做贼一样从院里溜出来，看到南歌她们两个登时脸色大变，快行几步道：

　　“嫋嫋，你怎么来了，眼下阿母正在气头上，次兄与我瞧着有些不对，你还是避一避，免得阿母罚你。”

　　程少宫又对南歌行礼低声道：“姑母，阿母好似是为了上一回楼家女娘同嫋嫋争吵的事在生气，您也先行回避吧，免得阿母……”

　　“看来大嫂这次果然是动真格的了。”

　　南歌却并不诧异，也不打算躲的样子，只笑笑道：“大兄可在？”

　　程少宫点点头，神色焦急：“姑母你不知，我阿母罚人并不似寻常人，她素来以军中规矩管教我们，我们兄弟三个若是犯了错，是要挨军棍的——嫋嫋是个小女娘，她这样的身子怎么挨得了？”

　　南歌不紧不慢看程少商一眼，反问程少宫道：“那你觉得在楼家女娘一事上，嫋嫋可做错了？”

　　程少宫愣了一下很快回道：“是那裕昌郡主她们先欺负嫋嫋在先，嫋嫋为了护着姑母您才与对方起了争吵——至于后来那楼家女娘口不择言惹怒陛下，就更不干嫋嫋的事了。”

　　“便是如此，嫋嫋，你可知既然既然你无错，你阿母为何还要罚你？”

　　南歌把这个问题扔回给程少商，程少商摇了摇头：“嫋嫋不知。”

　　“自然是因为你阿母错了。”

　　南歌扬起一个恶劣的笑，看向正堂之中严阵以待的武婢同武奴，再看看面色铁青站在台阶上的萧元漪：

　　“大嫂，纵使欢迎我也不必摆出这样大的阵仗。”

　　……

　　……

　　萧元漪脾性当真极好，这样都没有发火，反而压着怒气对南歌身后道：“还不过来，要等我请你不成？”

　　这一句话不知道是同程少商说的还是程少宫说的，程少宫用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瞧了一眼程少宫，垂着头跟只鹌鹑一样低头认错：

　　“阿母，我错了。”

　　“改日再计较你这偷听墙角的过错。”

　　萧元漪背着手看向程少商，只当做看不见南歌一般，手一扬，便有四个健壮的仆妇抬了宽木板凳放在院中，另有两根军中处罚将士的军棍。

　　“元漪，元漪，不必如此吧。”

　　夫妻多年，一旁的程始见那军棍便知道萧元漪要做什么，连忙阻拦，可萧元漪却不管他，只对南歌道：

　　“小姑，君姑曾道嫋嫋的教养之事不由我插手，可这些时日你是如何教养她的？先是带着她胡闹，在乔迁宴上与那裕昌郡主结下梁子，后又教唆其他女娘追着那袁家郎君跑，甚至用言语算计那楼家女娘——这桩桩件件，我可有说错半件事？”

　　南歌作出一副诧异的表情：“却原来大嫂在与我说话不成？方才大嫂自顾自说了一大通话，不由分说便给我定了罪，现在怎么又来问我了？”

　　“阿妩！”

　　程始叫她一声，劝道：“你大嫂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被你气的不轻——就算你要带嫋嫋随三弟去骅县，也要先与我二人知会一番啊。”

　　他知道萧元漪脾气暴，故而转头来劝南歌：“你大嫂便是这样的人，劝不得——她说什么你只管听着便好，为兄定然不会叫嫋嫋受罚的。”

　　南歌微微一笑：“所以大哥觉得我好说话，便来劝我服软？可我根本不觉得自己何错之有，大嫂不分青红皂白便扣下来这许多罪名，我怕呀，当然要好好辩一辩。”

　　程始没想到南歌会这么说，又是叹气又是摇头，为难至极的模样。

　　萧元漪气笑了：“小姑这话就是说我在冤枉你了？你当真不知道自己错在何处？你我管不得，但嫋嫋是我生下的，我如何不能管她！动手！”

　　她这一声是喊给那些武婢听的，那几个武婢都是萧元漪养出来的，故而围向程少商，就要押着她上板凳。

　　“谁敢！”

　　南歌转身抢了武婢手里的军棍轰然而下，硬生生把那寸厚的木凳劈成两半，露出里头的实木心来。

　　“萧元漪，你若是要发疯自去旁处发去，要是想立威也换个法子去，少在嫋嫋身上动心思——我倒是问问你，嫋嫋有什么错？”

　　或许是这一手太过惊骇，抓着程少商的五个武婢下意识松开了手，程少商也惊诧万分地瞧着那宛若豆腐一样被劈开的长凳。

　　一边候着的程颂跟程少宫都看傻了，南歌能把二三十斤的军棍舞的虎虎生风也就算了，居然能一气劈了寸厚的木凳——这样一把子力气，瞧着她似乎还游刃有余的样子，若是那凳子是人的脑袋……

　　兄弟俩齐齐打了个寒噤。

　　没想到整个程家藏的最深的竟然是这个小姑母。

　　萧元漪见南歌连大嫂也不叫了，登时冷笑道：

　　“你可知如今程家这些基业都是你大兄在战场上用性命厮杀挣回来的，嫋嫋先是得罪了裕昌郡主，后又与楼家结下了梁子，这便是她不孝！那楼家女娘不过是与她起了口舌之争，你便算计她说出那样的话挑唆文臣武官对立，此乃小人所为，是不义！你可知楼家女娘已经被送到了庄子上，纵使她日后家去，也寻不到什么好亲事——怎么，我不动你，我还打她不得吗？！”

　　她这话说完，却发现南歌并没有急着反驳，只是目光深邃地看着自己，不由得愣了一下。

　　“大嫂，我原先还不懂你为何三番五次针对嫋嫋，还道这是你拿嫋嫋立威的幌子，如今我却是懂了——原来你是真的这样认为……”

　　南歌摇了摇头，眼神却是一片清明：“我很好奇，都道是宽以待人，严于律己，我想大嫂一人拿圣人的标准要求自己也就够了，不必带上我跟嫋嫋——我就是睚眦必报，我就是护短，我就是算计，嫋嫋被人欺负你看不见，嫋嫋被人说坏话你听不见，旁人嘲笑我程氏女你只当不知——我做不了圣人，嫋嫋更不必做圣人。”

　　说到这里，南歌看一眼程少商，程少商与她默契十足，登时对程始跟萧元漪拜一拜，很是无辜道：

“别人打了我的脸，难道我还要把另一边脸送过去叫她打吗？阿父，阿母，我也觉得我做不了圣人，既然阿母想做，那阿母就去做便是，与我跟姑母有什么干系？”

看着跟自己站在对立面的女儿，萧元漪只觉得手指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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