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5章 星汉灿烂 12

第十二章

　　瞧见南歌睡了，程止还是眉头紧锁，眼神闪烁一会儿，冲桑舜华瞧一眼，对方便福至心灵地知晓他要去做什么，有些担忧地点了点头低声道：

　　“夫君且去，我便看着阿妩等你回来，万事小心才是。”

　　程止虽是一介书生，却自小受大兄程始影响，又于白鹿山求学多年，已然有心怀天下之感，他虽不知南歌猜测是否正确，　却也挂念城中百姓。

　　更重要的是，若是城破，他身后还有娇妻幼妹，他又该如何庇护？

　　所以他只是迟疑片刻便下定决心，低声对桑舜华道：

　　“止不似大兄骁勇，却也知道忠君爱国，孤城城中百姓无辜的道理，哪怕只是一个猜测，止也想试上一试，就算日后……”

　　桑舜华明白他的意思，柔柔一笑，看着枕在自己膝头上熟睡的南歌，又道：“我虽只是寻常妇人，却也明白夫君心中所想，阿妩聪慧，我比不得她半分，可唯独知道一点夫妇同心，夫君想去将军府示警，那便去吧，我定会看顾好小姑，等你回来。”

　　程止动容，揽着桑舜华的肩头叹道：“得妻如此，夫妇何求，你放宽心，我去去便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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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歌醒过来的时候，窗外已然透着些昏暗，她躺在榻上，桑舜华在一边撑着头，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她扇风，瞧着像是困倦极了。

　　屋中门户紧缩，有些憋闷，南歌觉腹中饥饿，想爬起来去拿桌上的麦饼，却不想桑舜华忽然惊醒，手里的扇子落地，看起来有些惊慌。

　　“……阿妩？可是饿了？”

　　看清楚是南歌后，桑舜华才松一口气，拿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疼道：

　　“谒舍的老丈闭了门户，道这几日无热水可用，你暂且忍一忍，待明日我叫采青烧些水于你盥洗。”

　　南歌摇了摇头道：“眼下城中只怕就要乱起来了，不必事事精心，免得叫人盯上，三嫂用些麦饼吧，明日还要等消息呢，三兄呢？”

　　桑舜华顿了顿才道：“你三兄……去了将军府。”

　　南歌差点觉一口麦饼噎死：“我三兄去了将军府？他去将军府做什——”

　　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看向桑舜华，桑舜华点点头道：“夫君怕孤城真的守不住，也怕你所说城中恐有他人操控粮价之事为实，便去将军府示警。”

　　南歌咽了咽口水：“将军府的人不会放他进去的吧？”

　　桑舜华却是笑了笑道：“昔年当今陛下与霍大将军也曾在白鹿山求学，只是彼时陛下与霍大将军所用化名，世人不知罢了，夫君手持白鹿山信物，将军府之人自然认得出。”

　　南歌有些绝望地捂着眼，她着实没想到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面，现在就盼着程止没有傻到一上去就跟霍将军说她的那些猜测，不然她很有可能要去大牢里捞自家三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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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坏的猜测果然应验了。

　　程止一去便是整整三日未归，桑舜华便担惊受怕了三日，要不是南歌能从系统那里确认自家三兄性命无碍，她差点跑出去寻人。

　　城中慢慢乱了起来，好在有霍家军全力镇压，尚未出现什么大的祸事，但粮价一乱便叫人心惶惶起来，昨日南歌同桑舜华还亲眼见到有人当街抢钱，吓得桑舜华当即便关闭了门窗，抱着南歌躲在屋中。

　　桑舜华虽然忧心夫君，却也知道眼下她一个弱质女流带着年幼的小姑上街寻人根本是痴人说梦，只能暗暗向漫天神仙祈祷程止安然无恙。

　　“三嫂你放心，我三兄向来运道好，定然不会出什么事，况且你也说过，霍将军曾在白鹿山求学，自然认得出白鹿山的信物，就算三兄真的被抓了起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最大的可能是霍将军怕他走漏风声才把他强留下。”

　　南歌耐心地安慰桑舜华，桑舜华强颜欢笑道：

　　“是，怪我这几日总忧心夫君，差点吓到阿妩，想来夫君过两日便能回来，我们只管在谒舍等便是。”

　　孰知到了第五日，城中忽然乱了起来，城中喊杀之声一片，谒舍主人一边匆忙收拾细软，一边慌忙告知桑舜华道：

　　“夫人，快去逃命吧！西城门叫蛮兵破了！眼下这城里到处都是杀人的蛮兵，跟着他们往出跑说不定还能得一线生机。”

　　桑舜华纵然惊慌，可知还要护着小姑，便咬着牙匆匆遣散了家仆，连那两个随身护卫都没留下——战乱面前，再呼儿唤婢的只是找死，她清楚若是那两个护卫再起了歹心，她跟小姑只会死得更快。

　　桑舜华匆忙叫南歌换上店家孙女的麻衣，自己也换了一身布衣，又在两人脸上抹了黑灰，好叫她们不那么显眼。

　　“三嫂，咱们往将军府跑，那里肯定有霍府私兵，也能抵挡一阵，现在出城只是去送命，只要撑到援兵驰援，咱们就能活着去找三兄。”

　　本朝对兵器管得极严，南歌也只能在厨房寻到一把切肉的刀别在腰间，怕吓到桑舜华，她还特意多包了几层，瞧不太出来。

　　“好，我们去寻你三兄。”

　　桑舜华虽然柔弱，可也有些主见，知道这会儿城中乱起来处处都是危机，只有往将军府去才有一线生机，便带着南歌往将军府方向去。

　　兵祸不可怕，可怕的是慌乱无序，城中处处是烧着的房屋瓦舍，有身穿兵甲之人在塌陷的房中挑拣财物，也有流民趁此机会劫掠百姓，一时间哭嚎声连天，尸横遍野，南歌鼻尖满是血肉烧焦的味道。

　　她若是孤身一人，便早早去救人了，可南歌还有自己的家人，她并非冷血，却也并非伟大到不顾家人死活去救旁人。

　　程止运道果然好，竟然是趁乱跑了出来，刚好撞见姑嫂二人，来不及叙旧，三人又匆匆忙忙往城郊逃。

　　虽然南歌同桑舜华换上了布衣，可还是有人盯上了程止，三人在小巷里撞见一落单兵士，身穿蛮兵军服，正拖着一满面是血的小童往外走。

　　“嘿嘿，又来了，正好捉回去讨赏。”

　　那兵士提着长剑便要砍下来，桑舜华吓得闭眼把南歌护在身后，下一秒却只听一声男人的惨叫。

　　那兵士不可置信地瞧着自己腰间，那一处有一柄割肉刀稳稳扎进，血喷涌出来，却是南歌抿着唇看他。

　　桑舜华下意识捂住了南歌的眼睛，程止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又在那将士伤口处加了几刀，看他彻底没了气息才扔下刀。

　　——这是程止第一次见血。

　　桑舜华张了张嘴，却没说什么，只是担忧地瞧着程止。

　　“无碍，阿妩莫怕，三兄把他杀了，莫怕莫怕。”

　　程止声音都有些打颤，不知道是在安慰谁。

　　三人急匆匆便要离开，南歌却扯了扯程止的袖子，示意他瞧那地上的小童。

　　染血小童似有呼吸，身上穿着华贵的袍子，瞧着好像是富贵出身，程止终是不忍，上前用袍子胡乱替小童擦了擦脸上的血，便抱着他一道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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