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孙三娘来宅子里找南歌的时候听见婴孩细细弱弱的哭声，当即就是一怔，正好撞上端着鲫鱼汤的辛十四娘，她便低声道：
“哪里来的小孩儿？你家来什么亲戚了不成？”
辛十四娘抿嘴一笑道：“您去问问我家小娘子不就知道了？我且进去送汤呢。”
孙三娘这才进了院子，南歌刚从屋里出来关了门，瞧见她手里提着的水饭便笑起来：
“正想着三娘你做的这一口呢，可巧你就来了，咱们心善的三娘子快赏我一口吧，我一个早上可就喝了一碗粥呢。”
水饭便是用熟米饭跟发酵的米汤一起煮出来的一种稀粥，味道酸甜，孙三娘还特地在井水里湃过才拿来，喝一口当真是舒爽。
“这是怎么回事？你家里来客了不成？盼儿说昨日夜里听到动静，见十四娘驾着马车出去了，这下着大雨，她担心出事，担惊受怕了一整夜，这不叫我过来瞧瞧。”
孙三娘看南歌喝水饭喝得急，忍不住心疼道：“这是哪门子的亲戚，半夜上门竟然还叫你们两个小娘子去接人，瞧瞧这饿的。”
南歌没答话，只是笑嘻嘻喝粥：“去做积德的大好事了——三娘的手艺越来越好了，这水饭虽然简单，可谁也做不出你的手艺来！”
孙三娘嗔怪地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若是个俊俏的小郎君，不知道多少娘子都要被你这一张甜嘴骗去——”
话音刚落，就听屋子里传来瓷器碎裂的声音，然后有女子声嘶力竭的叫声响起：
“你是什么人？！这是什么地方？！啊啊啊！救命！救命！！爹！娘！救我！！”
“哇哇哇——哇哇哇——”
婴孩像是被吓到，也捏着细细的嗓子叫起来，南歌放下碗便往进跑，孙三娘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十分忧心地跟了上去。
那妇人已经清醒，虽然还瞧着十分虚弱，但死死抱着怀里的孩子往床后躲，辛十四娘委屈巴巴地站在一边，见南歌进来了道：
“奴就是想替她抱一抱这孩子，好叫她喝汤——”
南歌安慰地拍了拍她的手，慢慢上前，看到那婴孩小脸通红，一瞧就知道是被妇人抱得太紧导致。
“你这是在我家，我家里头没有歹人，你现在很安全，相信我好吗？昨夜我们见过的，你仔细想想？这里没有人要抢你的孩子。”
南歌温声细语，那妇人眼里的警惕才一点一点淡去，但面对孙三娘还是尚有警惕，抱着怀里的孩子不肯放手，像是保护幼崽的母兽。
“她是——”
孙三娘一眼就认出来这妇人是前段时日赠她金叶之人，再看她怀里的孩子，便明白过来，立刻退出房间，惊疑不定地等南歌出去。
……
……
等南歌哄好那妇人，也哄好了孩子出去，见孙三娘还等着，不由道：
“方才可是吓到你了？”
孙三娘提着篮子摇头，小心翼翼看一眼紧闭的房门，里头十四娘正在看护，她怕惊扰那妇人，拉着南歌往后退几步，才小声道：
“那是……那一日打赏我金子的夫人？她……她怎么会……难道是落了难？遇上了强人不成？！”
她并不笨，立刻想到前几日还有官府中人追查这娘子的下落，惊得吸一口气：
“她刚生产完，受了这样大的惊吓，只怕是要找大夫……若是你方便出面，我就去找大夫说是我小产了，寻些药回来——这女人啊，月子里不能吃苦，不然一辈子都要落下病根！”
南歌见她不怕还给自己出主意，甚至想到了“用计”去抓药便觉得她赤诚的可爱，忍不住道：
“孙姐姐就不怕我是坏人？”
孙三娘白了她一眼：“什么时候了你还贫嘴？若是坏人还能像你这样费心费力地把人救回来？”
南歌脸色一正，因着这案子还没算完，她便只说这妇人被歹人劫持，昨日自己跟十四娘机缘巧合才把人救下来。
“天爷啊，一定是城隍老爷保佑，才叫好人有好报。”
孙三娘双手合十道：“好在你没出什么事……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娘子怎么会伺候人坐月子，这几日我日日来你家，放心，我绝不把此事告诉外人。”
“这倒也不算什么秘密，并不必特意替我保密，只是若有人问起，三娘就说是远房亲戚罢了——这位夫人受了大惊吓，还是静养好。”
孙三娘忙不迭地点头：“对对对，是这么个理儿——这几日你便别开伙了，带着佘儿跟十四娘来我家吃便是，我得了这夫人的恩惠，眼下人家落难，自然要还，你呀也就别跟我抢了。”
南歌拗不过孙三娘就随她去了，只等着开封府的人上门，只是不知道这一夜过去，开封府的人抓到那陈道人了没有。
……
……
展昭与白玉堂押送着几人冒雨往中牟县赶，谁知在半路上碰见了开封府之人，对方道不知是什么人送了书信放在包大人下榻的客栈外，说是抓到了犯人让他们去接应，开封府的人得了消息连夜启程，正正好碰见他们。
这事就有些奇异了。
虽然钱塘县跟中牟县所离不远，但也不是疏忽便至，前脚展昭找到了人犯，后脚远在中牟县的张龙赵虎等人便收到了消息，这事怎么瞧都带着些神异色彩。
“大人，凶犯七人，除行七的恶徒在破庙之中自尽身亡，剩余人犯皆已经带到。”
展昭不顾修整，赶去见包拯，把他跟白玉堂在钱塘县的见闻细细道来，包括“红猫送信”“雨夜破庙，青衣少女”“妖道蛊惑，活取紫河车”都娓娓道来，说到妇人跟新生婴儿被带走，坐在正首的包拯满面怒容，已然是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当今太平盛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还有人行如此禽兽之举，不止残害妇孺，更是丧心病狂以活人入药！中牟县县令范桐压案不报，本府岂能轻饶了他？！”
这位总是被百姓传颂的“包青天”生的十分有特色，肤如爆碳，只有一双眼白瞧得出颜色，双眉中间有一轮奇异的月牙印记，一把美髯更衬得他不怒自威。
难怪民间总传这位包青天能“夜审阴阳”，将他额前的月牙说成是“天眼”。
“大人，眼下最重要的便是尽快捉拿那陈道人，此人妖言惑众，想来有些本事在身上，而且这件事必然不能闹大，否则难免有人效仿——学生认为这案子最好在丰牟县便处理干净，断然不能叫陈道人面见圣上。”
有身着蓝衫的文士在包拯左右，此人便是开封府主簿公孙策，他对包拯常以“学生”自居。
包拯微微收敛怒容：“本府也是这样认为——张龙赵虎，王朝马汉何在？”
下首点出四条壮汉，包拯顿首道：“本府命你等速速捉拿那陈道人与商人齐骏，待苦主周进接回那妇人再升堂，不得有误！”
“是！”
“是！”
“是！”
“是！”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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