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3章 雪中悍刀行 41

第四十一章

　　武当山风景不错，漫山的竹林拥抱着山门，山中有白猿抱树，仙鹤临瀑布，林海听音，俱是一片风流，而武当正殿坐落在山顶，夕阳下落之时能瞧见“金光照顶”的奇景。

　　山路并不崎岖，登山道上是一块又一块的青石板，马车停在山门下，剩下的路只能靠他们走上去。

　　南歌折了一枝竹枝在手上把玩，身后是背着大包小包的徐凤年跟黄蛮儿。

　　“我怀疑，我爹，八成又有什么谋划，不然怎么可能说出我’习武辛苦’这种话，还有，老黄，他堂堂指玄高手，就算喝醉了也不能把车驾到水里，我看八成是我爹跟他说了什么。”

　　徐凤年气喘吁吁，好不容易理顺了气息道。

　　他脖子上挂着一只大包，怀里还夹了两个，瞧着就有些狼狈——老黄跟李绿袍远远儿地后面跟着，不跟他们一起上山。

　　黄蛮儿左手提了两个包裹，右手也拎了两个，只是看着比徐凤年轻松多了，他天生神力，这些重量对他来说不过是寻常。

　　黄蛮儿心疼徐凤年，把手里的包袱换在背上：“哥！要不你给我吧，我帮你提。”

　　“不用，黄蛮儿，哥不累，哥是在练体呢。”

　　徐凤年咬着牙道，不肯在弟弟面前丢面子，只撑着往上爬。

　　“你这样爬山可不行，到了明日腰背定然酸痛。”

　　南歌不知道从哪里用树叶接了一捧山泉水，先给黄蛮儿分了一些，而后把折好的叶子递到徐凤年嘴边：

　　“喏，先喝一小口含在嘴里，慢慢咽下去。”

　　徐凤年照做，只觉入口一股淡淡的药味，但也不难喝，反而叫他精神一振，似乎身上的疲惫都消散了许多：

　　“你加了药？”

　　南歌笑嘻嘻道：“方才我喂那山间白猿吃了果子，它不知从哪儿寻了一只野山参赠我，虽然年份有些不足，但对你来说药性是足够了，正适合你这样初入武道的初学者。”

　　徐凤年也不客气，就着南歌的手咕咚咕咚把那一捧山泉水全喝了，好像又有力气继续爬山了：

　　“你知道这工整的青石路怎么来的吗？”

　　南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这条青石板一直延伸到山顶，曲曲折折隐藏在竹林之间，便猜测道：

　　“自然是武当的道士修整的吧。”

　　徐凤年又往上走了几步，笑起来道：“他们武当的老掌门说是要锻炼弟子的心性，就叫门下弟子每日从山脚下扛大青石上山铺路，我那会儿还跟着我大姐，陪那洪洗象铺了一块石头，也不知道这几年那方石头还在不在。”

　　一边的黄蛮儿有点不高兴，嘀咕一句：“哥，你怎么不带我。”

　　南歌忍不住笑起来，揉了揉他的脑袋：“你那会儿才多大啊？”

　　徐凤年喝了山泉水，这会儿算是缓过劲了，兴致勃勃地要给南歌指当年他跟他大姐在青石板上留的记号，结果一个转弯，就看不远处的山道上，坐着一个穿着道袍的青年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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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青年生的十分端正，浓眉大眼，一身正气，黑发整整齐齐地盘在头上，用一根黑木簪子束起，身上的麻布道袍洗得干干净净，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那青年人只是坐在青石板上，身旁还跟着一头大青牛，牛横卧在青石板上，把本就狭窄的山路堵得严严实实。

　　“洪冼象！你早就知道我要来？！你对不起我徐家的还不够吗？”

　　徐凤年一见那青年，立刻扔了手里的包裹扑过去，对着那道士就是一顿暴揍——毫无技巧可言，完全就是出气。

　　那道士有些憨憨的，一个劲儿地往后躲，高声解释：“那都是你爹的主意，我也没办法——”

　　黄蛮儿担心他哥吃亏，但怀里还抱着包裹，一时间急得脑袋上直冒汗，南歌却是看穿了徐凤年的虚张声势，要是想下死手，徐凤年肯定第一个叫黄蛮儿上。

　　当年的事就像一段纠缠不清的线，怎么也理不清楚，徐凤年没办法去劝他大姐，也就只能揍一揍这个“负心人”出气了。

　　南歌瞧一眼天色，叫住了徐凤年：“徐小凤，别打了，人家是来接咱们的，天马上就要黑了，难道你要我跟黄蛮儿住在这山里吗？”

　　徐凤年这才停手，南歌一看就明白了，那青年虽然狼狈，但其实徐凤年没下重手。

　　“在下武当洪洗象，见过世子妃，见过小王爷。”

　　那青年当真是有些呆板的可爱了，被徐凤年在自己地盘上揍了也不吭声，起来拍拍衣服又对南歌跟黄蛮儿行礼。

　　黄蛮儿不明白这个人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看一眼他哥，徐凤年冲着洪洗象没好气道：

　　“说吧，我爹到底跟你们武当有什么谋划，值得你武当未来掌门亲自来迎我，你不是一向不愿意见我徐家人？”

　　洪洗象慢吞吞道：“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来，世子妃要来，小王爷也要来，你们的房间都已经安排好了。”

　　说着他像是怕徐凤年再打他，往后退一步，拍拍那大青牛，那牛懒洋洋地嚼着青草起身，让开了山路。

　　南歌的眼神忽然落在洪洗象坐着的那块青石板上，其实那就是一块平平无奇的青石板，与这武当山千千万万的青石板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仿佛被人擦拭过千万次，光滑的像是一面镜子。

　　徐凤年也瞧见了，忽然就不再言语，只是磨了磨牙：“刚才就应该打死这臭道士。”

　　南歌忽然明白过来，虽然徐凤年没有明说，但这一定就是徐脂虎做过标记的那一块青石，她忽然就心生惋惜。

　　虽然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纯真的青梅竹马的情谊，就好比这一块青石板般坚固，虽然洪冼象不曾说过喜欢徐脂虎，但能对着一块石板睹物思人，这不是相思吗？

　　对方愿意坐在这青石板上日日夜夜远眺南方，为何就不能替徐脂虎破了誓？

寸寸相思入青石，不说相思，却尽是相思。

　　似乎是察觉到南歌在观察他，洪冼象礼貌地冲她点了点头，背着手带着青牛在前面带路，只是路过那一块青石，脚下的步子微微停顿了几分。

　　徐凤年看南歌面上露出惋惜之色，便猜到她在想什么，上前一步悄悄在她耳边道：

　　“放心，我才不会像他一样许什么天下第一的鬼话，要是没了你，我做了天下第一也没什么意思。”

　　却不料南歌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忽然道：“你说他这个天下第—……有具体到是什么天下第一吗？”

　　徐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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