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0章 且试天下 78

第七十八章

　　南歌本不欲再问丰兰息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丰兰息身为嫡子，又是大东皇室血脉，前有生父丰极忌惮，后有后母百里氏暗下毒手，夺嫡之路可谓凶险万分，他此时会出现在这良城附近，只怕也是遭到了对方的暗算。

　　丰兰息靠在软榻之上，纵使此刻他大病初愈，一副病弱模样，骨子里的“礼”却不曾淡忘，只是端正地靠在榻上，就有种叫人不能直视的贵气来。

　　“前些时日未曾出城送你，是我有些事要去处理，只怕连累到你，暗中瞧你上了船才离去，并非有心对你避而不见，如今一看，却倒是天定的缘分叫我这落难公子到了你琅琊阁的手里。”

　　他说得轻松，南歌却只是白他一眼：“得了吧，我才不信你丰兰息能被人算计至此，你那三弟跟后母两个人身上加起来八百个心眼都比不过你——”

　　丰兰息并不意外地抬了抬眼，笑吟吟道：“果然，这天下知我者唯你一人也。”

　　他轻咳出声，南歌见状替他倒了杯热茶，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没好气道：

　　“你果然是在算计什么吧？否则怎么会把弱点暴露于人前？这半月究竟发生了什么，对你出手的——不是百里氏便是雍王，可是雍王寿宴之上发生了什么事？”

　　丰兰息并没有接那杯热茶，只是颇为无辜地抬了抬手，一双桃花目格外潋滟：

　　“我伤寒未愈，只怕没有力气。”

　　说着他干脆顺着南歌的手，一口叼住南歌手里的茶杯，抬着眼抿了口茶水，鼻中喷洒的热气吹拂在南歌手腕上，带起一片酥酥麻麻。

　　两人之间的氛围忽然有些暧昧古怪起来，饶是南歌也不能忽视这一点。

　　南歌只觉得眼前的丰兰息才是真正的丰兰息，从前那些克制多礼不过是伪装，心中一动，毫不客气地把他推回床榻：

　　“你若是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便算了，等到下个镇子我就叫如烟送你下船，隐泉水榭的本事，你比我清楚。”

　　丰兰息状似有些遗憾地坐回去：“此事倒是说来话长——我给百里氏下了毒，又稍稍在父王寿宴之上刺激了他一下，他果然便按照我想的对我出手——只是我没想到他居然胆大包天到动用了火药，炸毁了我的船。”

　　“等会儿？你刚刚说什么？你给百里氏下毒？百里氏死了？”

　　南歌有些不相信：“你不是要徐徐图之？要在你父王面前揭露百里氏的真面目？所以你才忍了百里氏这许多年，为何忽然……”

　　百里氏虽然空有一副美貌，但毕竟只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小商之女，她有的那些“谋算”，也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丰兰息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没有直接宰了百里氏，只是因为想光明正大地解决对方，怎么如今这黑心狐狸忽然变了想法？

　　“自然是不想忍了。”

　　丰兰息微微侧了侧头，眼神里闪过一丝冷光：“你说得对，丰兰息跟黑丰息本就是一个人，何苦要为一个毒妇搭上我的后半生？黑丰息是我，丰兰息也是我，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与其把希望寄托在父王身上，不若叫我自己来，替母后报仇。”

　　他慢慢捻了捻手指，似乎在回忆些：“我没有杀死百里氏，我只是叫人给她下了当年她用在母后身上的那种毒，量很小，但却能叫她痛苦的活下去。”

　　南歌沉默一下：“你是因为丰苌，所以才没有要了百里氏的性命——你故意在寿宴上激怒丰莒，逼他对你下手，你是想看看雍王会对此作何反应？”

　　对于南歌的问题，丰兰息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笑起来，摇了摇头才道：

　　“有时候真的觉得你真是什么精怪，能轻易地看透人心，就连我自己有时候都没办法想明白我要做什么，看来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不是我自己，而是你。”

　　南歌眯了眯眼睛：“你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了，黑心狐狸，你葫芦里究竟在卖什么药？”

　　丰兰息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撑着头看她，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我也不知——你只当被你救上来的是江湖里的黑丰息，雍州二殿下丰兰息如今下落不明。”

　　南歌还要再问，丰兰息眼神闪了闪，忽的嗤笑一声：“说起来，丰莒在此次寿宴之上大受刺激，还与你多多少少有点干系。”

　　“我？与我有什么关系？”

　　南歌有些莫名其妙：“你那个三弟莫不是傻的，上次大白天就敢趴在我宅子院墙上偷窥，后面又被你大哥教训了一顿，怎么？他在雍王寿宴上出了大丑？”

　　丰兰息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眼里沁出几分笑，憋着笑回答她的问题：“……何止，只怕日后丰莒一上马，朝中诸位大臣就会响起他在马上的’英姿’——”

　　南歌心里跟猫挠一样，实在是想知道丰莒到底做了什么蠢事能让丰兰息笑成这样，忍不住离得他近了一些：

　　“到底发生了什么？快说快说，看在我把你救起来的份上，满足一下你知己这颗蠢蠢欲动的好奇心行不行？”

　　丰兰息故意拉长了声音，看到对方注意力全放在自己身上，才慢慢道：

　　“那日丰莒送上的寿礼为传说中诸葛武侯失传已久的机关木牛流马，传言此物不用人力便能日行百里去，乃行军神物，父王龙颜大悦。”

　　南歌皱了皱眉：“木牛流马？不是早已失传？”

　　丰兰息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慢悠悠道：“此物确实神奇，丰莒于百官之前演示，上有机关，能发出五彩霞光，可无力自动，我瞧着似乎与你画给我的图纸有些相似，就试着动了动机关——”

　　他叹一口气，语气却是纯然的幸灾乐祸：“那乐曲着实是玄妙——噗。”

　　南歌消化了一下丰兰息的话。

　　五彩霞光。

　　无力自动。

　　还有机关。

　　那不是韩朴的玩具摇摇车吗？！

　　丰兰息明明知道有机关还摁，她已经能想象到当时丰莒一个大男人骑在摇摇车上还伴随着魔性音乐的场景。

　　她要是丰莒，连夜换个星球生活吧，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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