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暑意正浓,六州诗会也已经进行到了高 潮时分,各州士子各显神通,这青州的柳晖云以一首《问礼》名动京都,那幽州才子万宝德又作一副《千里锦绣图》轰动一时,还有商州举子献上绝世棋谱一份……
当真可谓是人才济济,各州都在暗自拉拢其中诸多人才,今日北州世子设宴咏雪,明日幽州公主下帖子请诸位赏荷,后日还有商州世子请各州士子写诗颂百姓疾苦。
只有雍州与冀州并无动作。
“这些人大都只会纸上风花雪月,半点不曾低下头去看看民生艰苦,百姓无辜,写的诗也大都是无病呻吟,算不得什么真正的人才。”
皇朝如是说:“就算真的有值得为兄拉拢的人才,淳禧帝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冀州增强实力?若招揽的是其他各州放出来的饵,亦或者是真的招揽到什么人,只会叫淳禧帝警惕,倒不如坐观其斗,叫他们看看我冀州礼下贤士的态度,如此方能招揽真正的贤才。”
他思路清晰,一针见血地点出了其中利弊,坐在一边侍弄花草的南歌便笑起来:
“兄长爱惜将帅之才,一向瞧不上这些悲风伤秋的文人,虎踞关之战百姓流离失所,商州世子却借着百姓之苦替自己扬名,沽名钓誉之徒,不足为据。”
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盆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兰花,叶条纤细修长,不见开花,普通到宛若最寻常的野草。
“商州欲夺北州虎踞关,两州僵持数月之久,虎踞关将士死守不退,现封城三月有余,只怕虎踞关危矣啊。”
皇朝走过来坐在她旁边,瞧着她正在给兰花疏叶,剪去杂乱的枯枝,忍不住扯了扯兰花的叶片:
“这是什么花?怎么从前没见过?”
皇朝自小习武,因此手劲有些大,一不留神便扯了一截叶片下来,南歌微微恼怒地白他一眼:
“快放下,王兄怎么下手没轻没重的——这是鸿鹄殿昨天叫人送来的,应当算是谢礼。”
其实她也不知道这花是丰苌还是丰兰息送的,那送花的小太监送完花就溜了,连个别的话也没留下。
“什么谢礼?”
皇朝眯了眯眼睛追问下去,南歌却不愿意回答他,只是用水壶给兰花浇了些水,轻轻瞟他一眼:
“说到这,我还不曾问问王兄,王兄可知那商州世子前日在皇家内苑赴宴之时落了水,若非被救上来的及时,只怕还要喝一肚子的水——”
皇朝顿住了,左瞧右瞧就是不去看南歌,半晌意识到妹妹可能发现了什么,只能悻悻地摸了摸鼻子道:
“这,没听过,为兄这几日都在外参加射猎……商州世子真是倒霉,你说这大晚上喝什么酒,还走夜路,这不是掉荷花池里了吧!”
南歌转了转面前的花盆,淡淡道:“我都没说,兄长怎么知道那世子是在晚上喝醉了酒跌落荷花池?”
皇朝:“……”
妹妹太聪明了就这一点不好。
“我并非生气兄长替我出气,只是这皇宫里人多眼杂,若是商州世子不幸身故,叫人查到兄长头上该如何?”
南歌鼓了鼓脸十分生气,眉心一点红痣格外灵动:“还是说兄长根本不相信我能在蓬莱宴击败那灵玉?兄长说的相信我都是在骗我喽?”
皇朝赶忙解释道:“怎么会,王兄怎么可能不信你,只是冀州男人不打女人,那灵玉犯了错,自然就要商州世子承担,况且我叫瀛洲在一旁瞧着,确认他被人救上来才悄悄离开,你知道的,以瀛洲的身手,这宫里没几个人能发现他做的手脚。”
(商州世子:你个老六。)
南歌微微睁大了眼:“你派燕将军去做的这件事?难怪我说近几日怎么不见燕将军,他怎么也跟着你一起胡闹?”
“知你聪慧,但聪慧并不代表要受委屈,我皇朝的妹妹岂是她小小商州公主能欺辱的?”
皇朝得意地挑了挑眉,捏着南歌的脸颊不肯松手:“按着咱们冀州的风俗算,明年就是你及笄之日,怎么算都是个大人了,以后这些男子的礼物便不能轻易接受,知不知道?”
“唔唔唔,知道,松开!快松开!”
南歌挣脱皇朝的“魔爪”,揉了揉脸颊上的软肉,瞪他一眼:
“王兄还说我,前几日我瞧着那幽州公主华纯然下帖子约你一道参加诗会,你倒好,一句男女不同席就把人家打发了,那可是天下第一美女!”
“天下第一美女又如何?总之都不如我家小妹好看,况且男子汉大丈夫应当心系天下,怎么耽于儿女情长?”
皇朝表示自己只想争霸天下。
两个人斗了一会儿嘴,萧雪空便上前几步同皇朝说了些什么,皇朝眼前一亮,对南歌神神秘秘道:
“瞧瞧王兄给你寻来了什么?”
南歌疑惑,就见消失几天的燕瀛洲出现在门外,依旧是那一身黑衣,沉默不语,只是垂着眼,不去跟南歌对视。
燕瀛洲手里捧着一只紫檀木盒,皇朝将那盒子接过放在桌上打开给南歌瞧。
——盒子里盛放着一条香色罗裙,内衫是宛若银月光华与大海深蓝交织流淌的月白色,前襟之上,一支莲花开的正好,祥云在外衫上盛开,裙幅褶褶在阳光下竟然折射出一种近乎瑰丽的色泽,不难想想出它穿在身上会是怎样的美丽绝伦。
“这是月华锦织成的月华裙!月华锦乃京都独有,兄长是从何处寻来!”
南歌惊喜道,摸着这条精致的裙子爱不释手,没有哪个姑娘会不喜欢这条裙子。
“这半月为兄拉着那大东太子射猎,连赢七场,这彩头便是月华锦,我又请了京里手艺最好的绣娘替你缝衣,刚巧赶在你赴宴之前得了这月华裙。”
皇朝十分得意道:“明日你穿这这月华裙去赴宴,好好叫她们瞧瞧我冀州公主的风采!”
南歌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半个月皇朝早出晚归,却是看上了那大东太子给出的彩头。
要知道月华锦珍贵难得,光是养蚕取丝便要花上五年功夫,更别说后续染色,织锦了,然而月华锦最神奇的地方还在于它遇水不染,遇火不燃,不惹半点尘埃,仿若天衣。
当年倚歌公主出嫁,身上那条月华锦织成的嫁衣足足叫天下女子羡慕了不知多少年。
南歌没想到这次射猎大东太子居然用月华锦做彩头,更没想到皇朝闷不做声地将这天下女子都艳羡的裙子送到了她面前。
“多谢王兄!我很喜欢这条裙子!”
南歌摸着那像是流水一般的触感,只觉得心中暖意融融。
或许双胎真的有什么奇特的联系,皇朝对她全然信任,认为她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一切,就算南歌不说,他也会捧着世上的珍宝送到她面前,只为博她一笑。
“只要你喜欢,王兄便高兴,不枉我这几日的辛勤,也不枉瀛洲替我走这一遭。”
皇朝揉了揉南歌的头宠溺道:“你是我的妹妹,自然配得上这天底下最好的东西,莫说这月华锦,就算你要那天上的月亮啊,王兄也会想办法替你摘下来!”
“我要月亮做什么!只要是王兄送的,我都喜欢!”
南歌蹭了蹭皇朝的掌心,两个人相视一笑,格外亲密。
站在一旁的燕瀛洲瞧着两个人亲密无间的模样,却觉得心中冰冷。
他知道,一旦那个秘密泄露,这样的场景便再也不会有。
燕瀛洲垂着眼,似乎想要记住此刻兄妹二人相处的温情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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