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见了鬼了
虽然又重新检查了一遍现场，但还是没有发现新的关键性证据，秦明走出现场的时候，脱下了一次性橡胶手套，眉头紧皱，似乎在思考什么。
他只考虑了五分钟，果断决定回去在石块身上再找一找线索，转头问李大宝道：
“李大宝，有什么新的发现？”
李大宝也是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能找的证据都找到了，除了上次在人皮上提取的那几枚指纹以外，再没有别的发现了。”
南歌抿了抿唇，小声问道：“秦老师，既然您已经知道不会有什么新的线索了，为什么还要再来确认一遍现场呢？”
虽然跟秦明才接触了不到两天，但已经能从他的行事作风里看出来这是一个极其严谨认真的人，怎么可能会遗漏现场的一些重要信息呢？
秦明有些意外地看她一眼，摘下护目镜和鞋套，慢慢道：“虽然我有自信不会遗漏现场的任何证据，但我的工作就是寻找真相，如果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很可能就会忽略重要证据从而让凶手逃脱。”
“所以您是本着对受害者负责的态度才进行二轮检材的。”南歌点点头，也不觉得秦明是在做无用功。
或许他们白走了一趟，但对受害者来说，一些容易被忽视的线索，都有可能是抓住凶手的契机。
南歌有些明白为什么秦明对待案件的态度这样严肃了，在他看来，在无辜死去的生命面前，任何一丝一毫的错误都不该出现，这是对法医这份职业的亵渎，也是对亡者的不尊重。
他们说话间，保安已经先走了，就剩下两个社区民警还陪着他们，五个人一起做了电梯下楼，秦明的情绪不高，一直冷着脸抱着胳膊，似乎在思考什么。
先前他一直觉得哪里不对劲，想来现场看一看，本以为会有新的发现，但还是无功而返。
南歌跟李大宝站在他后头，看一眼沉思的秦明，再看看电梯里贴满整面电梯墙的通下水的小广告，眼神微动，忽然笑吟吟地开口了：
“这小区看上去有些年头了，电梯里贴了这么多开锁的广告啊。”
社区民警本来神经绷得紧紧的，听她这么一说，有些放松，其中一个年纪大点的老警察也笑着道：“是啊，这丽华小区是老小区，盖了得有个二十来年了，翻新过一次，住户大都是咱们龙蕃市本地人。”
“哦，那怪不得了，老小区装监控的确实是少。”
李大宝点点头：“这电梯也不合格，连监控都没，要是有监控，就能知道进出连倩倩家楼层的人都有哪些了。”
南歌眼神有意无意扫过电梯间里一张蓝底红字，写着“专业通下水、开锁、公安备案”的小广告，伸手撕了下来：
“我家之前也有人贴这种小广告呢，撕都撕不完，不过也挺方便，家里电路烧了什么就直接打门上的电话了。”
站在前头的秦明回过神来刚好听到这一句，“忽”地转身，看到南歌手里的小广告，眼睛发亮。
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跟南歌一样，按照正常人的思维，家里下水道堵了，门上就有多种选择，是不会在寻找修理工上头费心的。
“叮——”
到了一层，电梯门打开，秦明却没有动，又按了连倩倩家的楼层，语气肯定：
“再回去看一遍。”
......
......
果然，秦明捏着从南歌手里拿过来的那张小广告，看到了连倩倩家门上也贴了不少一模一样只是电话号码不同的通下水的广告，猜测连倩倩找的修理工很可能就是其中一个。
“哦——我明白了，连倩倩跟夏红头上的致命伤都是类似装修的大铁锤导致的，而寻常人拿一个这样的锤子在路上走会很奇怪，只有修理工不会。”
李大宝恍然大悟。
“是，而且技术科的人说过，连倩倩家的门锁没有被暴力开锁的痕迹，说明凶手就有连倩倩家的钥匙，如果是修理工曾经替连倩倩家开过锁，趁其不备配了一把备用钥匙，就说得通。”
秦明用手机对着连倩倩家门上一堆乱七八糟的开锁广告拍了一张，发给林涛：
“林涛，我知道凶手怎么进入连倩倩家了，能不能拍查一下这些小广告都是哪些开锁公司的，最好找到之前给连倩倩家配过钥匙的，叫他们来警局比对一下那枚提取到的指纹。”
没等手机那头的林涛回话，一边的民警就直摇头：“秦科长，这范围太大了，这些小广告不下百张，找起来太复杂了。”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
秦明淡淡看一眼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心提起这个话题的南歌，举着手机继续跟林涛讲话。
南歌则是专心致志地盯着连倩倩家门上的广告看，一副很专心的样子。
忽然，一股淡淡的黑气从门缝里流出来，像是粘稠的液体，一点一点爬上了其中一张不怎么起眼的小广告：
“李大开锁，专业疏通下水道、开锁，公安备案，电话：126778XXXX”
黑气沾到那张小广告上，那张广告上隐隐有鲜红的指印出现，像是有个谁也看不见的人站在几人面前用手指轻轻点了点那张小广告。
南歌：“......”
粉团子你又骗我，说好的无魔位面呢？
这要不是被害者给的提示她立刻把小广告吃下去！！
显然李大宝和秦明并没有看到那个血指印，南歌有些纠结：
该怎么不露声色地告诉他们这就是凶手的电话呢？
总不能说是托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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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老秦，你可真能行，这上百家开锁公司跟通下水管道的，范围这么广，我一家一家查到这么时候去？”
电话那头林涛没好气地抱怨，但已经开始按照秦明发过去的照片叫人挨个排查嫌疑人了。
电话这边的秦明不带丝毫感情道：“让尸体和证据说话是我的事，找凶手就是你的事了。”
说完挂了电话，一转身看到他从刑侦办公室挖过来的实习法医助理举着一只手机在打电话：
“喂？您好？请问是开锁公司吗？”
电话是外放的，那头一个粗粝的声音响起，略带着点不耐烦：
“是，你家锁开不了了？”
“对，我一个人住，家里也没人，忘带钥匙没法进门了，师父您现在能过来吗？我加钱。”
南歌捏着嗓子甜甜道。
秦明总算明白她想干什么了，合着是想用笨办法一个一个试过来。
效率太低。
他摇了摇头，却没说话。
电话那头的男人听见小姑娘一个人住，语气热络了几分：“现在？好那我马上过来，你的地址是哪里？”
南歌看一眼连倩倩家的门牌号：“丽华小区六楼......”
话还没说完，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咣叽”一下子就挂了。
光听一个“丽华小区”就挂了电话？
对比男人刚刚的兴奋，似乎有点反常。
再打过去电话已经关机了。
秦明表情严肃起来，深深看一眼南歌，打通了林涛的电话：
“喂，林涛，先查一查这个‘李大开锁’，一定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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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涛很快查到了，那个电话是一个叫“李大狗”的人的，而他就是一个修理工，两个月前曾经替丽华小区的另一名业主疏通了下水道。
两个月前来过丽华小区、听到丽华小区就挂了电话、心里绝对有鬼。
林涛立刻带人去了解情况，结果本来只是去问问，回来的时候却是铐着一个贼眉鼠眼的中年男人回来的。
“就是这孙子，我一去他就跑，屋子里还找到了一件带血的内衣，刚刚已经送到化验科化验，跟连倩倩DNA做比对了。”
林涛扭着李大狗的胳膊，把他交给了另外两名刑警，动了动脖子：
“可以啊老秦，一百多个号码里头，您老人家一眼看出这个李大狗有问题，你这不是法医，是神算子啊？！”
秦明抬起眼皮：“是实习生，她打通了嫌疑人的电话，对方一听丽华小区就关机了，所以我才产生了合理的怀疑。”
林涛一听是南歌找到的李大狗的电话，更好奇了：“可以啊小师妹，第一次出现场就立这么大的功劳，等案子结束请你吃饭。”
南歌鼓了鼓脸：“我就是凑巧，想着一个一个试......而且算了吧，我一个星期都不想吃肉了……”
林涛哈哈大笑，显然有点幸灾乐祸，拍了拍她的肩膀：“正常，慢慢来就习惯了，刚开始都这样。”
南歌点点头，发现一边的秦明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露出一个羞涩腼腆的笑来。
秦明：所以那天在小吃街对着油炸尸体啃生煎包的是谁？
......
......
李大狗坐在审讯室里，桌上的台灯灯光有些刺眼，他半靠在椅子上，却因为特制的审讯椅而不得不挺直了腰背，两条腿一直抖啊抖，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
林涛走了进来，负责做笔录的小王看他进来，打开了一边的摄像机，摊开记录本子，准备开始录口供。
“李大狗，上个月的21号你在哪里？”
林涛开门见山地问道，死死盯着李大狗，眼神具有威慑力，想给他增加压力。
但谁也没想到，李大狗只是笑了笑，扔下轻飘飘的一句：
“你是想问连倩倩那女人跟她老公的事吧？不用问了，人是我杀的。”
站在观察室里的李大宝都忍不住低呼一声：“这就承认了？”
秦明抱着胳膊，不发一言。
南歌站在他旁边，看到李大狗背后两道黑乎乎的阴影，便知道没有找错人。
审讯室里，林涛还在继续审讯。
“你是承认了自己残忍杀害连倩倩跟夏红的事实吗？”
李大狗满不在乎道：“原来她男人叫夏红啊……啧，要不是那天倒霉，碰上他了，说不定他俩还不用死。”
林涛强忍怒气，捏紧了手里的笔，厉声道：“老实点，说清楚什么叫‘碰到了’。”
李大狗又是一笑，露出一口常年抽烟染黄的牙齿，不在意道：
“就是那天嘛，我去丽华小区通下水道，连倩倩那个骚货，叫我去她家修下水，穿个睡衣在我前头晃晃晃，我就配了她家的钥匙......”
原来，两个月前李大狗在丽华小区通下水，正好接到连倩倩打来的电话，去了她家所在的楼层，看到一个人在家还穿得有些单薄的连倩倩，他动了歹心。
在偷了连倩倩一件内衣并配了她家的钥匙以后，李大狗花了七天时间摸清了她的作息时间，知道她是家庭主妇，每天出门买菜，老公白天也不在家，就动了偷内衣的心思。
案发那天，他算好了连倩倩到了出门买菜的时间，就想偷偷进门盗取连倩倩的内衣，没想到那天夏红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在家，连倩倩也没出门买菜，看到他用钥匙开门立刻大声质问，他害怕连倩倩的呼喊声引来别人，干脆掏出随身带的铁锤砸死了连倩倩。
而夏红听到连倩倩倒地的声音以后出门查看，也被李大狗残忍杀害。
他当时血冲上头，想着杀了人要处理现场，就选择用厨房的工具分尸，但因为毕竟两具尸体不好处理，骨头上带着肉没办法冲下去，他就干脆用锅煮肉，到最后甚至十分变态地选择油炸尸体。
......
......
“我原来在老家杀过猪，没想到杀人跟杀猪一样的嘛。”
李大狗还在抖腿，两眼放光，手不停地比划：“一刀剁下去，那骨头就分开了……”
“早知道你们要抓我，我就搞得干净一点......”
“算我倒霉被抓了，大不了死刑嘛对不对。”
言语间的得意和轻慢，还有几分被抓到的懊恼和遗憾，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忏悔，仿佛他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输了才被抓的。
别说审讯室里的林涛了，观察室的南歌都强忍着才没冲进去打爆他的狗头。
站在旁边的秦明眼睛盯着玻璃，忽然开口了：
“他会得到该有的惩罚，我们法医的职责之一，就是讲证据客观真实地记录，帮助他们找到凶手。”
“所以你的怒气毫无意义。”
“你越生气，凶手就越高兴。”
审讯室里，李大狗古怪得意地笑着，南歌沉默不语，慢慢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秦老师。”
她不是审判者，法律之下，没有谁拥有随意剥夺他人生命的权利，她也不能。
背在身后的手指搓了搓，南歌垂下眼，心里的怒气慢慢平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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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等会儿第二更！谢谢小可爱们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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