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因果轮回
四月的夜风吹拂在脸上，像是轻纱迎面贴着一样舒服，天上繁星点点，清清亮亮的月光如水一样撒下人间，映照着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莅阳长公主以死相逼，誉王带来的人马最终还是冲进了谢玉的宁国侯府，然而这里一切已经结束，蒙挚跟夏冬正护着所有人往水榭之外走，萧景睿一言不发地护着卓鼎风一家人，言豫津跟在宫羽后头，飞流紧紧跟在梅长苏身边，唯独不见了南歌。
誉王一看见梅长苏就迎了上去，行了一礼虚伪道：“哎呀，先生受惊了，本王来迟了，本王来迟了……”
梅长苏心紧了紧，面上还是那副看不出深浅的笑：“誉王殿下多虑了，您已经来的很及时了，谢侯爷私自调动巡防营，这对您来说也是有利的。”
这话一出，扶着卓鼎风的萧景睿心里一沉，浑沌了一晚上的大脑清醒了几分，也明白过来，失魂落魄地望向梅长苏，心里有无数问题闪过，最终化为一个念头：
今夜这一场，苏兄在里头扮演了什么角色呢？
卓鼎风看出了萧景睿的痛苦，低低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景睿，好孩子，别恨他，立场不同......罢了。”
誉王今夜和梅长苏筹谋这么久，为的就是扳倒谢玉，要的就是他的口供，而如今梅长苏亲口答应他保全他的家人，卓鼎风信他。
无关立场，只是江湖人的一诺。
卓鼎风看着天，望着泪流满面的夫人和悲痛的儿子，摸了摸自己包扎好的右手。
一夜之间，什么都变了，亲如兄弟的谢玉是他的杀子仇人，利用了他们一家做下许多狠绝的事，萧景睿也并非他们的儿子，天泉山庄......怕是真的就要从此没落了。
可那些事情......是他亲手做的。
卓鼎风闭了闭眼，没有反抗地跟着誉王带来的人走了，临走前最后看一眼孤独站在原地的萧景睿，最后决绝地转过头去，眼角一点浊泪流下。
......
......
卓家人被暂时收押，莅阳公主逼着誉王立誓，要他无论卓家还有没有被利用的价值，都要誉王善待卓家。
誉王并没有什么特别为难的，毕竟他真正的目的是扳倒谢玉，击垮太子手里最后一点依仗，卓家人活着说不定能挖掘更多利用价值，所以他只是犹豫了一下便爽快地应承了。
“是，莅阳姑母，本王一定会好好善待卓家人，毕竟他们也是受人蒙骗。”誉王看到周围清扫战场的士兵们，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答应了。
莅阳长公主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但还是强打着精神，谢玉的结局已经能看得见了，她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护住他的孩子。
萧景睿无措地站在莅阳公主身旁，今夜所有的一切，快得仿佛一场梦，还没来得及反应，他所拥有的一切都像泡泡一样碎了个彻底。
父亲的疼爱，原来是有条件的，是基于他“两姓之子”的身份；而卓家爹爹也因为这一点，被父亲利用着做下那些十恶不赦的罪行；母亲多年来一直对他超过谢弼和谢琦的那些好，也是因为对他有着愧疚；他一直视为知己的苏兄，毫不留情地出手揭破了这一切......
该恨吗？
不该恨吗？
可是，去恨谁呢？
父亲对他有养育之恩，卓家爹爹也是因为他这一层关系而被利用，母亲原本就是个可怜人，苏兄......
苏兄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把一切虚伪的美好戳破给他看，只是把父亲做下的恶事公之于众。
如果要说恨，最有资格恨的，应该是当年那个无辜死亡的婴儿，他也是卓家娘亲带着期许，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孩子，被牵扯到这场上一代的悲剧中，代替他做了替死鬼，被他夺去了二十四年的宠爱。
那个孩子，二十四年来甚至没人知道他死亡的真相，他还没来得及睁眼看一看这个世界，就死在了二十四年前的那个雨夜。
“轰隆隆——”
“轰隆——”
侯府上空划过一道闪电，雷声大作，紧接着大雨就落了下来，明明方才还是晴朗的夜空，忽然被乌云盖住。
“！”
莅阳公主瞳孔一缩，看着忽然落下的大雨，喃喃出声：
“那一夜，也是这样的大雨......”
她忽然想起什么，疯一样地往后院跑去，情绪激动，口中透出一点尖锐的声音：
“琦儿——”
“我的琦儿——”
凄厉的哭喊声配上一道惊雷，誉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一步，眼里藏着几分怜悯。
萧景睿冲上前抱住了崩溃的母亲，交给她身边的老嬷嬷，吩咐几句，迎着大雨就往后院跑去。
铜钱大小的雨点砸在人脸上生疼，但萧景睿没有躲闪，任由不知道是泪还是雨水滑进嘴里，只觉得苦涩万分，心里旁的念头都消失了，只剩下要谢琦和孩子平安的念头。
无辜死去的孩子，一个都不该有。
......
......
等他赶到谢琦居住的后院，刚才谢玉叫人把她关在了院子里，这会儿身旁应该只有几个服侍的丫鬟。
“啊——”
“呃啊——”
“遥哥——”
“娘！我好痛——”
谢琦撕心裂肺的哭喊从院子里传出来，萧景睿腿软地摔了一跤，看到门口有稳婆和丫鬟捧着盆子进进出出，强行稳住了心神。
“琦妹！兄长在这里，莫怕！”
萧景睿颤抖着大喊出声，并没有贸然冲进去，眼下里头谢琦正是生产的紧要关头，他进去说不得会叫她分心，只能站在屋子外红着眼睛大喊。
“兄长——”
“遥哥呢？！遥哥在哪里——”
谢琦带哭腔大喊，萧景睿嗓子眼儿被棉花堵住一样不敢开口，只是胡乱安慰道：
“青遥兄长，青遥兄长他很好，卓家爹爹和娘亲也都好，你放心，兄长不会叫他们有事的！”
谢琦又是一声惨叫，不过这回的声音小了许多，萧景睿忍不住上前一步，就要冲进去查看。
另一道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却是中气十足：
“萧景睿你个蠢货！！继续在外面跟你妹妹说话，别进来！要是把细菌什么带进来，我现在就冲出去打你信不信？！！”
萧景睿有些茫然，不明白南歌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刚刚誉王的人一冲进来，她就不见了踪影，却是在这里陪着琦妹么？
产房里头，南歌满头大汗，看谢琦已经快没力气了，产婆掀开褥子瞧一眼，慌慌张张就要往外跑，被南歌一把抓住：
“站住！慌什么慌！！”
产婆是一直在侯府上候着的，刚才被南歌一路扛过来，惊魂不定地给谢琦接生，眼下一看谢琦这情况就知道不好了，万分焦急，也知道南歌是客人做不得主，直接一跺心一狠道：
“贵人，老婆子直说了，小姐原本胎位就不正，眼下又受到惊吓早产发动了，大人跟孩子只能保一个啊！是不是要去叫长公主拿个主意，是保大还是保小啊？！”
“放屁！！”
南歌难得一见地爆了粗口，一边的谢琦眼睛里已经生出了死志，流着眼泪看向南歌：“南姑娘，保，保孩子，这是卓家的孩子，不能......不能......”
不能再对不起卓家了。
谢琦是个很温柔，胆子也很小的女子，但却在这时候胆大了一回。
南歌擦去眼泪，听着外头轰隆隆的天雷，知道这是天道在警告她，却固执地不肯退一步。
谢玉作恶多端，这些债却要无辜的谢琦来还。
南歌直接越过那接生婆子，握住她的手大声道：“谢琦！有我在，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保存体力，再试一次！你若是没了，这孩子就是没娘的孩子，你舍得吗？！”
谢琦脸上的汗液打湿了头发，凌乱的发丝紧紧贴在脸上，此时她绝对说不上好看，听了南歌的话，感受着手上传来的温暖，仿佛又有了力气，拼命摇头。
“哎哟哟，不能啊！不能啊，再拖下去孩子也保不......”接生婆子实在不敢担这个责任，往出跑却撞上了面无表情的莅阳长公主。
“你敢咒我的琦儿！！大人和孩子都要保！”
莅阳长公主被老嬷嬷搀扶着，听到里头南歌的声音，多了几丝希冀。
外头雷声越发大了，萧景睿顶着大雨站在窗外跟谢琦说话，让她保持着清醒，南歌在里头捏着她的手输送灵力，脸色有些发白。
谢琦的生命力流失的太快了，她的命数已经到了。
“我不信，我要救她，就算你劈死我我也得叫她活下来。”
“她若是死了，老苏会内疚一辈子。”
“有本事你就劈死我。”
南歌在心里默念，把这十几年积攒的灵气全部输入谢琦的身体里，任由外头的雷声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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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琦在产房里痛呼，萧景睿站在雨里揪心，莅阳公主拉了几次没拉走他。
头上的雷声愈发响了，有一个甚至炸在了侯府里，所有人都不敢出声，静静等着结果。
妇人生产，本就是“儿奔生，娘奔死”去的，今夜小姐若是……只怕卓家跟谢家就真的没关系了。
“谢琦！！”
南歌的大叫从里头传来，伴随着她的喊叫，还有一声新生婴孩的啼哭声，萧景睿直接坐在了地上，颤抖着蒙上了自己的眼，眼泪夺眶而出。
“哇——哇——哇——”
莅阳长公主呼吸停了一下，揪着心看着那扇门打开，南歌抱着一只小布包出来，脸上带着笑容和泪：
“母子平安，母子平安！萧景睿！！听到了吗？你妹妹没事！快叫人准备参汤！！”
莅阳长公主差点失态地摔倒，身边的丫鬟扶住了她，不等南歌发话，匆匆地道声谢就进去看她那可怜的女儿了。
萧景睿跳了起来，看到南歌冲着他笑，整个人才松懈了下来，机灵的丫鬟跑下去叫人熬参汤，他这才慢慢从雨里走到廊下，像一只落汤鸡。
“你身上有寒气，别太靠近，我抱着你看。”
南歌微微一笑，揭开了怀里襁褓的一角，露出一张皱巴巴的婴儿脸。
刚出生的婴儿没有多好看，黑乎乎又皱巴巴，像是一颗陈年的酸菜。
但特别的是，那孩子的眉心，有一颗殷红如血的红痣，有红豆那么大，正好长在眉毛之间。
二十四年，一个轮回。
四月十二，在萧景睿二十四岁生辰这一日，他哭得跟刚出生的小外甥一样撕心裂肺，就如同二十四年前，在他出生的那个破庙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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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哇，可终于写出来了，我埋了好久的伏笔。二十四年前，那个被宫羽父亲当作萧景睿错杀的婴儿，终归是换了一种方式回到卓家，谢家杀了卓家的儿子，又还了回来，因果轮回。
作者写着写着我鸡皮疙瘩就出来了……啧啧，下午还有一更！爱你们！
作者谢谢两位为本书点亮了全年会员的小可爱呀！爱你们！
作者谢谢为本书开通了会员的小可爱们！！爱你们！！
作者谢谢大家送的花花，爱你们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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