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3

“有一种神物便是如此形态……”

魏无羡道：“玄武神兽？”

玄武亦称玄冥，龟蛇合体，为水神，居于北海。冥间亦在北方，故为北方之神。

蓝忘机收回思绪，点点头算是赞同。魏无羡亮了亮他的牙，道：“神兽长这——个样子，一口獠牙，还吃人肉，跟传说的差的有点远了吧。”

蓝忘机道：“此兽名曰‘屠戮玄武’，是一只四百余岁的半妖。”

魏无羡又问道：“你辟谷过没？咱们这样的，不吃不喝大概还能撑个三四天吧。但是如果三四天之后，还没有人来救我们，体力精力灵力就都会开始衰弱了。”

魏无羡收回树枝，在地上粗粗画个地图，连了几条线，道：“暮溪山到姑苏，比暮溪山到云梦要近一点，应该是你们家的人先来。慢慢等。就算他们不来，最多多等个一两天，江澄也能赶回莲花坞。江澄人机灵，温家的人挡不住他，没什么可担心的。”

蓝忘机垂下眸子，低声道：“等不到的。”

魏无羡道：“嗯？”

蓝忘机深吸了口气，道：“云深不知处，已经烧了。”

魏无羡试探着道：“……人都还在吧？你叔父，你哥哥。”

蓝忘机道：“父亲快不在了。兄长失踪了。”

魏无羡那只在地上乱画的树枝定住了。

气氛登时有些尴尬，不知道能说什么。

柴火烧得炸了一声。

憋了一阵，魏无羡道：“那个，蓝湛。我不是想烦你……我就是想说，你冷不冷。我衣服烤干了，中衣给你，外衣我留着。”

“无事。”前世的事早已经历过一回，对于父亲的死，他也看开了，生死有命，天道难为，何况母亲去世后，父亲出关的时间愈发少了。估计为保护族人而死，对于父亲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至于蓝曦臣，如果不出现意外，身边应该有金光瑶帮衬着，不，现在应该还叫孟瑶。

魏无羡有点惊讶，今天的蓝忘机似乎特别好说话。不过，他从来是会顺着杆子向上爬的人，慢吞吞的挪到蓝忘机身边挨着他，“蓝湛，你会弦杀术吗？”

蓝忘机不语，随手摸了把散落在地上的弓，将弦从弓上拆了下来，两手将此弦绷紧，随即一甩，弓弦闪电般地飞出，一道白光炫过，前方三丈之处的一片岩壁被击得粉碎。

撤手收弦，弓弦在空气中破出尖锐的嘶鸣。

魏无羡眸光复杂，他和蓝忘机交手次数不多，但那次在云深不知处白墙交手时，蓝忘机的实力分明与他不相上下，而现在的蓝忘机就算是对上江枫眠估计也难分胜负，甚至还要更胜一筹。

蓝忘机也有些惊讶，他没想到回溯的时候，竟是将前世的灵力也带来了一部分，虽然不到巅峰时期的七分但远远比他现在应该有的要深厚的多。

想起混沌之中的那道声音曾说“以你寿元为祭，修为为引”“心灵则寿长，道深则力强”蓝忘机似乎隐隐约约悟到了什么，可惜念头闪的太快，没能抓住，定了定心神，将话题岔开，道，“若要斩杀，从内部攻破。”

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全力一搏。若是两人合力能斩杀了这只屠戮玄武，就可以从黑潭底下的水洞逃出去了，只是希望这次运气能好些，洞口不要再被踩塌了。

魏无羡道：“我也同意，内部攻破。但是你们家的弦杀术我有所耳闻，龟壳内部束手束脚，不利发挥，再加上你腿伤未愈，施展起来怕是要打折扣吧？”把岸上散落的羽箭、长弓、铁烙都捡了起来。抱回去一数，羽箭大约有八|九十支，长弓接近二十把，铁烙大约八九只。

这是实话，蓝忘机明白。他们都明白，逞强上阵，硬要做自己没能力做到的事，除了拖后腿并没有其他作用。

魏无羡拍板道：“听我的吧。”

如前世般花了三天养精蓄锐，修整期间，两人将所有的弓弦都从弓上拆了下来，一根一根首尾连结，结成了一根齐长无比的弦。

大概是因为蓝忘机有了经验，修为也不可同日而语，原先的三个时辰压缩到了一个时辰，战况也没有那么激烈。

蓝忘机抱起已经有些神志不清的魏无羡一脚深一脚浅的走出去。

魏无羡双目紧闭，软软挂在他身上，一条手臂搭在他脖子上，蓝忘机抄着他的膝弯，带着他浮在血水里，道：“魏婴！”

他腾出一只手，正要伸出去碰魏无羡的脸，检查他有无大碍，魏无羡却一个激灵，忽然醒了，道：“怎么了？怎么了？死了没？死了没？！”

他扑腾了一下，带得两人身体都在水里沉了一沉。

蓝忘机道：“死了！”

魏无羡目光一阵茫然，像是反应有些困难，想了一阵，才道：“死了？死了……好！死了。刚才它一直在叫，边叫边翻，把我震晕了。洞，水洞，快走吧。从水洞出去。”

蓝忘机道：“你，没事吧。”

魏无羡来了些精神，道：“没事没事！我们快出去，事不宜迟。”

蓝忘机没说话，抱着他潜入水中，毫不意外的发现洞口又被踩塌了。

浮上水面，魏无羡道：“这怎么办？”

蓝忘机神色不变，道：“先上去吧。”

魏无羡摆了摆手，似是无力再说什么，最后还是附和道：“……上去吧。”

慢腾腾游到岸边，出水都是一身血淋淋的紫红色。魏无羡把衣服脱了，拧干用力甩了甩，忍不住骂道：“这是玩我们吧？本来是想着再不来人救我们，想杀都没力气杀了，这才过来跟它干。结果好不容易干死了，这王八孙子把洞踩塌了。艹！”

蓝忘机不置可否，这运气的确是不太好，两回都让屠戮玄武踩塌了洞口。

忽然，魏无羡脚下一软。蓝忘机一惊，抢上前去托住了他。魏无羡扶着他的手道：“没事没事。力气用尽了，不用担心。对了，蓝湛，我刚刚在它嘴里抓着一把剑你看见没，那剑呢？”

蓝忘机沉吟道：“沉到水底了。怎么？”前世他阅历少，看不懂，可这辈子他却明明白白看出那把剑根本就不是什么普通的铁剑。怨气萦绕，黑气浓郁，分明就是阴虎符妥妥的翻版，原来这时，魏婴就已经接触到怨气，那么以后走上诡道这条路，也是有所依仗。

魏无羡道：“沉了？那算了。”

他拖着步子朝前继续走，蓝忘机静静跟在他身后。没走两步，魏无羡又是一软，蓝忘机又托住了他，这次，一手压上他额头，沉吟片刻，道：“魏婴，你发烧了。”

“好像是有点晕。”大概是胸前的伤口恶化了，魏无羡暗想。

不由分说，蓝忘机故伎重演，一把抱起魏无羡，走向原先待过的地方。

魏无羡大概是越来越晕，一动也不想动，道：“怎么这么容易就烧了？我都好几年没发过烧了。”

蓝忘机对他那个“这么容易”不想发表任何意见，果然还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找了处还算平坦的地方，将怀里的人放好，又走到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堆旁，随手加了些树枝，把火拨的旺些，坐下，握住魏无羡的手，给他输送灵力。

躺了一会儿，魏无羡又坐了起来。蓝忘机道：“躺好。”

“你不用给我输，自己都没剩多少了。”魏无羡抽回手道，还好死不死蹭到了蓝忘机腰间一处敏感。

蓝忘机身上一僵，不知道怀里的人是有意还是无意，对上少年干净纯粹的目光，感觉自己心中龌龊的想法都无所遁形，微微偏开头，抓住了他的手，重复道：“躺好。”

魏无羡没力气，只能任他摆弄了。

可魏无羡是就算躺着也不甘寂寞的。没一会儿便嚷道：“这破山洞也太硌人了，躺着一点也不舒服。”

蓝忘机知道他接下来有什么把戏，不想理他。

魏无羡笑得灿烂，“借你的腿躺躺呗。”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