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

一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沈睆华衣浓妆，盈盈立于戏台之上，吟唱着她早已熟悉的唱词。

　　她堪称京城最为出名的戏子，不少人特地前来茶馆，只为听她一曲《雨霖铃》。

　　这些人当中就包括穆云归。

　　二皇子穆云归，不仅文武双全精通政事，且醉心于游船画舫、茶楼酒馆之中。

　　因穆云归府中无妻妾、容貌世无双，不少歌姬舞姬梦想着能得他青睐，哪怕不被纳入府中，只做个红颜知己亦是满足。

　　沈睆倒是没产生过这个想法，相比于把希望与未来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中，她更喜欢脚踏实地的踏实感。

二

　　当那谪仙般的公子手摇折扇踏入茶楼时，沈睆还是怔了一怔。

　　“不知殿下要哪个为您唱曲儿？”茶楼老板上前询问道。

　　“我要……”穆云归冲沈睆勾起嘴角，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点，“她！”

　　“本王听他们说，你是京城里戏唱得最好的？”穆云归略一挑眉。

　　“人之审美各有不同，旁人感受未必与自身相同。”沈睆答道。

　　“此话有理！”穆云归抚掌大赞。

　　之后又简单地说了几句，穆云归便以“要好好欣赏沈睆的唱腔”为由，屏退了众人。

三

　　“参见殿下。”待众人散去后，沈睆才道。

　　沈睆是个孤儿，九岁时偶然遇见了穆云归，便被穆云归带回了府中。

　　穆云归只长她两岁，性情却比她要沉稳许多，皇室生活让他学会了如何隐藏羽翼保全性命。他明面上醉心诗酒，实则始终关注朝局。

　　沈睆支持他，也理解他。她再大一些时，便被培养成了穆云归最出色的暗卫，后来被送到茶楼里借戏子的身份收集消息。

　　即便再苦再累，沈睆也从不抱怨——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亦是她倾心之人。

　　除了穆云归和沈睆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认识，也不会有人知道，穆云归之所以一直不来这间茶楼，是因为不想暴露沈睆的真实身份。

　　但现在穆云归来了，就说明她有了新的任务。

　　大皇子穆云隐，是扎在穆云归羽翼上的一颗刺。而她的任务，就是拔了这颗刺。

四

　　没过多久，人人皆知沈睆得罪了二皇子穆云归，二皇子在茶楼前将其痛斥一番，沈睆却毫无悔意，甚至放言日后与二皇子不共戴天。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再加上不少人试图拉拢沈睆。没过几日，穆云隐的人意料之中地找上了沈睆。

　　在沈睆和穆云归的配合之下，穆云隐很快打消了对沈晥的疑心，交给她不少重要的任务。

　　很快，人人皆知沈睆是穆云隐的人，而穆云归则隔三差五避开穆云隐的耳目来到茶楼找沈睆，沈睆也会将自己探听到的情况如实汇报。

　　沈睆听穆云隐无意中提起，穆云归已到了适婚年龄，皇帝正在为他考虑王妃人选。

　　沈睆知道，日后能站在穆云归身边的，必定是家世显赫、对穆云归有利的女子。她也知道那个人不会是她，但她不介意——他向往皇位不择手段，而她只愿自己的心悦之人能得偿所愿。

　　她本以为他会很快大婚，而她会掩住心底的伤感，目送他成婚。可她没想到，先一步要成婚的，是她自己！

　　穆云隐向皇帝请旨，要求纳沈睆做王妃！

　　她莫名其妙地成了穆云隐未来的王妃，住所也从茶楼换到了一座相当宽敞的宅子，京城小姐人人羡慕。

　　穆云归说，她若不愿，便可以不必再探听情报，安安稳稳地做穆云隐的王妃，但是沈睆拒绝了——不仅因为她倾心于穆云归，更是因为穆云归的确比穆云隐更适合做皇帝。

五

穆云隐对沈睆倾心已久，婚宴早早便定下了，沈睆的嫁衣凤冠，也是穆云隐花重金亲自为她设计的。

　　而沈睆这边早已搜集到了不少穆云隐暗中谋划造反的证据，在她与穆云隐大婚前一日交给了穆云归。穆云归计划在大婚当日将穆云隐和他所有的爪牙一网打尽。

　　“信我，明日我会护你周全。”月下，穆云归握紧沈睆的双手。

　　沈睆点头，勾起嘴角。

　　次日，沈睆披上了大红的嫁衣，头上缀着凤冠珠钗，犹如一朵开得正盛的牡丹。

　　穆云归也按计划带着圣旨和禁军前来，与穆云隐府中的暗卫拼死奋战。

　　沈睆在盖头下察觉那人向他一步步走近，忙掀了盖头：“如何？”

　　穆云归道：“穆云隐已被生擒，眼下被送到了天牢审问。”

　　沈睆这才松了一口气，穆云归受了伤，便带她回了自己府中治疗。

六

最终，穆云归将沈睆这些日子搜集到的穆云隐暗中谋反的证据呈给了皇上。穆云隐被赐了毒酒，穆云归则理所当然地被立为太子。

　　沈睆以为，一切就此结束，却又一次想错了。

　　当她看到穆云归暗中收买禁军统领和朝中大臣时，十分不敢置信。

　　她以为，自始至终谋反的只有穆云隐一人，却没想到连皇帝最疼爱的二皇子穆云归，也早已不再顾念与皇帝的父子情谊。

　　穆云归却不以为然：“睆儿，你该安心做我的太子妃，而不是在意这些。”

　　沈睆怒道：“你已成了太子，为何还要如此？”

　　穆云归冷笑：“谁知道皇帝哪天会不会出尔反尔废了我这个太子？我必须为我自己扫清一切障碍！”

　　他早已不再是以前那个穆云归了，可她却时至今日才察觉！

　　沈睆终是说不出了什么，露出了一抹苦笑。

七

　　当晚，沈睆换回了从前的戏服，对镜细描黛眉。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

　　依旧是从前的曲调，唱戏之人的心情却迥然不同了。

　　穆云归于月色之下负手而立，沈睆灵动的歌声远远传来，依旧是那般悦耳。

　　沈睆决定离开——与其待在一个令自己失望之人身边，倒不如去游览山河如画、海阔天空。

　　天还未亮，沈睆迎着雾霭迷蒙，踏上了离京的小舟。

　　从此天各一方，互不干涉。惟愿各自安好，一生顺遂。

　　她不知道，岸边那抹身影正定定凝视着自己。

尾声

　　茶楼里，又是一曲《雨霖铃》，戏子却不再是从前那人了。

　　他早已预感到她要离开，但是他不愿阻拦。

　　她是自由的飞鸟，本该拥有自己的天空，而不该囚在金丝笼中压抑、挣扎。

　　他想对她说一句“我心悦你”，却不知从何说起了。

　　“杨柳岸，晓风残月。”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全文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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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超迷柳永的呐，本来很久以前就背过《雨霖铃》了，但是最近才在真正喜欢上这首词。

期末考试之前写了一半，考完试以后一个不小心把写完的都删掉了……强忍着要摔手机的冲动重新写了一遍。不知道有没有第一遍写得好，但是第一遍那个肯定找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