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发声器官都没问题，下次什么时候来？”

坐在白色的椅子上的易格拿出手机，敲了个时间给他。

尹赞看了眼，又翻翻自己的行程安排，明早有个老大爷，明下午是在四点后是有空的。

“四点半能来吗？”易格是他的病人，他爸特意交代要悉心照顾。

后者点点头，在包里拿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递给他。

看样子‘谢谢’这俩字常写，还挺好看的。

易格不能表达感情，也不喜欢在感谢别人，或者麻烦别人时打手语，会显得不真诚。

坐在地铁上有些失神，他已上大二，他爸婉拒了特殊学校。

老师同学也没有特别的恶意，反而更加照顾他，他脑子聪明，名列前茅，考的是美院。

“小易，今天顺利吗？”罗彤接过他的包，招呼人来吃饭。

易格长大后，提出自己去康复中心，多少岁的事了他也记不清，长大没有特定。

边换鞋边点头，洗了手便来吃饭。

“你最喜欢的滑蛋牛肉。”罗彤笑笑，把盘子端得近了点。

爸妈在六岁时离婚，易格发高烧，他妈直接卷铺盖走人，后来凌晨他爸来给他盖被子，才发现不对劲。

那晚之后，易格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年纪小时他爸还会各种善意谎言哄着他，长大就哄不住了。

易格不傻，知道。

罗彤对他很好，易濡也是。

“我都夹不到了，你就偏心儿子。”易濡啧啧道，“你妈给你做的剁椒炒蛋。”

剁椒爽辣，易格特别好这一口，但对他的恢复不好，一年都不到几次。

还有，父子俩也把罗彤当妻母。

往事已矣，都会有新的生活和希望。

“小易明天什么时候去？”罗彤心里高兴，她乐意收下这句妈。

易格敲字给她，起身收拾碗筷。

“搁着你爸收拾，我做饭他洗碗，你吃就行。”罗彤拦下他。

反而易格不好意思摸摸头，坐在沙发上吃着才买的水果麦片。

“明天送你吗？”罗彤给他撕了个芒果。

她觉得那女人真是脑子不对，好好的孩子整成这样，家也不要。

好在那女人眼瞎了，她才能来呗。

易格摇摇头，表达自己是可以的，他不想添麻烦。

“别说儿子，我都不愿意，你那车技不会开到绿化带去？”洗完碗的易濡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在自家儿子的手里抓了一把麦片。

罗彤瞪了他一眼：“家里还有一箱，你干什么抢小易的？”

易濡嬉皮笑脸，攀上她：“明天就让儿子去，咱俩过情人节呗。”

易格笑了，连忙跑到自己房间，不打扰。

画板上的画还剩下一半，拿起水刷笔，灵感接二连三。

敲门声传来，易格把画布披上，开了门。

每日一杯的热牛奶，是罗彤特意订购的，新鲜着呢。

“喝了早点睡，明早还上课。”易濡拍拍他的肩，又嘱咐了几句。

易格个子比他高了一小截，易濡都要微微抬头才能看清自家儿子的脸。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不能多看。

易濡的愧疚会不断涌上，冲没自己。

“明晚的饭我们就不回来了，明臣广场吃牛排喝红酒去。”易濡想了想，说道，“饭在锅里保温，等你什么时候带人回来，就可以去看看那地。”

易格抿嘴笑，耳根子泛红。

大二分流后，课程越来越忙，恨不得不睡觉，美院教学楼从来不拉闸不关门，可能就是专门准备的吧。

易格下午还要去康复中心，老师批了假，把作业布置给他。

他坐在长椅上，心想还好当时没选专业设计，走的是雕塑专业。

可这情人节，去哪看什么艺术展？

来之前特意搜了搜，都闭展，想必是过艺术情人节去了吧。

一只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尹赞见这人一直盯着自己，像是在发神。

易格回过神，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耳背红红的。

今日是肌群运动训练，包括缩唇、叩齿、伸舌、卷舌，易格自己在家也时常训练，所以较为轻松。

“很不错，想起的时候就做做。”尹赞褪去手套，“明天是鼓腮和吹气，今晚回去好好休息。”

已经是晚上八点，天色暗下来。

训练时手机关了静音，发现几个罗彤和易濡的短信，他点开回了消息。

康复中心比较偏远，在城市的边缘一角。

“我送你吧。”尹赞换了衣服出来，见人还没走。

易格摇摇头，示意自己可以坐地铁。

“你不会要去幽会女朋友吧？”人含笑打趣。

易格摆摆手，在屏幕上打了几个字：“我要去看艺术展。”

“这么晚了，哪里还开门？”尹赞皱皱眉。

后者摊开手，表示无奈的赞成。

“不过我知道一个地儿，还真有。”他后脚跟一踢，站直了身。

路灯闪闪，越来越接近城中心，热闹非凡，到处都挤满人。

“先去吃饭成吗？”尹赞转了一圈方向盘。

易格想，这时候去哪吃？他家锅里还热着，他想回去吃，不过艺术展拖着人不放。

眼前的路是易格很少会来的，和他家完全是城南城北的概念。

“我家，吃了看展，看完送你回家。”尹赞熄了火，两人一起下车。

尹赞家很是宽敞，昏黄的灯光打在棕色的木地板上，圆桌前还坐着两人。

“回来了？吃饭。”尹煊朝易格点点头，林涵愣了一下，去厨房又拿了副碗筷。

易格朝两人鞠个躬，表示谢谢让我来蹭饭。

“这是？”林涵手一顿，“客气什么？快来吃饭。”

尹煊算是看着易格长大的，早就习惯，低声在林涵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那今晚留下来过夜呗，客房是有的。”林涵笑笑，给他夹了块肉，她只听过易格的名字，还没见过真人。

这真人还挺好看，清清秀秀的。

“妈，你的小画展可以赏个脸吗？”尹赞朝二楼指指。

“你身体二次发育了？艺术细胞长出来了？”林涵冷笑。

“易格他老师要求的。”

“没问题，小事。”林涵朝易格比了个OK的手势，后者笑着点点头，表示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