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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蓝色妖姬

第五人格—完美木偶人

“嗯,我知道了。”

阴暗的角落里,短发少年掐断了手机来电。

恬躁与喧哗一直都是城市的标牌,电话“哔——”声过后又是一如既往的喧闹。污垢涂满的石墙上爬满了苔藓和地锦,鲜绿色和泥泞单一的灰色凝结也不知是否有点点尘世的艺术感。

思衬着电话里所提及的“谈判”,少年不禁有些惆怅,他将那与主人年纪不符的深邃凝厚的目光投向了川流不息的人群车群,似乎想要寻求一点慰籍。

当夜色伴随疲意和困倦飘洒至晚间,他将与大理花一般高雅纯粹的女子会面。白兰地晶莹剔透如琥珀的亮与芳香清甜如海蓝的醇将浮沉与鼻翼口齿间,或许——谈判会像这酒的温度和这跳动的脉搏一样有温度。

他还在思考——自己该如何组织语言。话语间的艺术和举止间的仪式感是与富贵人相处的关键点。他毕竟不同于那些富贵子弟,那样自小就对金晃晃和纸朽味了熟于心——也许金钱就是驱动力,利益让他们懂得花言巧语。

或许自己也该准备一下。

少年淡淡地笑了笑,纤巧的手指弹起,拉下了足以遮住半个面庞的宽大兜帽。

属实,从黑暗中突兀又高调地出现的披着坚硬战甲的魔术师蟑螂,总会让人大吃一惊。它隐在华丽光滑的珠宝衣下是它脆弱的身体,是它丑陋可憎的形态面庞——这就如同那个少年,奇怪的装束总引来众多关注。他一路彳亍,心中的不安静静地隐在兜帽的阴影之下。

是的,他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的宽大墨镜和灰色的长风衣为他遮住了那难以启齿的自卑和胆怯的同时,也为他引来了众多不善的目光。但不可否认的是,高调,刻板,诡异的装束为他的稚嫩作了实实在在的掩护——噢,也许这时的他看上去十分地阴沉。

奇怪的装束,刻意压低的嗓音——少年这身幻似反派一般的打扮让旁人不禁微微侧目。但可惜喧嚣之中没有停留,行色匆匆的路人也许就扫了他一眼两眼,就迫不及待地投入了他们繁忙的工作之中了。

现在已是日暮,那不同身份不同阶层的人们早已陷入了“沉睡”——那忙了一天的疲累身体需要休憩,他们可以在床上舒展开身体,毕竟这不费任何气力。那可以完全放下一切的惬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感染了他们的神经——噢,他们那温馨的家中那客厅里暖黄色的灯,已经为他们开起来了。

“凯亚兹酒店...”

少年抬起兜帽,瞧着眼前的恢宏建筑轻轻呢喃着。

他眼中的景象如梦境般地让他无法理解,也许是暮色的苍茫苍茫让他恍惚了思想,那可憎的昏黄已经为这酒店的白墙涂抹了璀璨和华美。火红滚轮在云海面上沉沉浮浮,微弱的黯色混着浅绛翻滚交融。霎时,黄昏也变得绘声绘色起来。

尖塔在一片混色中强烈又不显突兀,扶壁和墙垛上也弄上了玲珑的尖顶。石雕窗棂精致华美,高调的色彩在傍晚的温柔中悠长贵气。砖瓦墙上特意凝聚的斑驳并不违和,沧桑围绕着金钱土味竟也十分地让人惬意。

“这儿的老板还真是艺术家。”他略有些不满地轻嗤一声。

不难想象,夜里的灯红酒绿与这古老的房式交融会是多么地惊艳,少年敢表示他素来对艺术无感,但在踏进酒店的一刹那他还是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形容的羞怯。

这可真是接了件麻烦差事——

“欢迎光临,先生,请出示您的房卡。”

果真是毫不逊色于任何宾馆的酒店,身娇体贵的年轻小姐们到了这里也是服务生。她们统一地有着姣好的面容,身着整齐的制服。或许在无人时她们还在推推搡搡地互相嗫嚅着。但见有客人前来,有着良好修养的小姐们却是不怠慢,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公关笑,她们躬下了金贵的身躯。

少年微微点头示意,他有些紧张地捏了捏隐藏在袖口中的移动电话,不禁有些忐忑地多瞄了几眼服务小姐们。

前台的装点也没有放下,花瓶上的玻璃有心地刻成了牡丹的芳丽模样,彩色玻璃窗轮廓柔美,细高而长,窗棂正对着阳光,反馈着斑斓光色。

看着小姐们眼中满满的好奇和探究,少年扯出一抹苦笑,他一面思衬着好的理由,一面应付着小姐们的热情。

“抱歉,小姐,我只是来探望一个远方来的朋友的,我是本地人。”

少年淡淡地说道,同时为自己漏洞百出的糟糕理由暗自懊恼。酒店小姐们确实有不认真的嫌疑,但不代表她们不会有意地去查一查资料,比对他语言中的含义。

也许是万幸,她们确实没有再进行问话。

“那可真是很抱歉,我误解了您的意思!”

扎着高马尾的年轻女孩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对着少年轻施一礼。她弯下凸凹有致的身躯,用那纤巧灵活的手指在层层叠叠的纸簿中摆弄了一阵。

看来这里的工作也确实很忙,这么多的记事本,都各有用处。

酒店小姐双眸含笑,迎着少年好奇的目光抽出了正中的登记簿——这登记簿写得满满当当,每个人的签字各有不同,不同的字迹也混着不同的情愫。有些龙飞凤舞,有些却清秀玲珑...

把登记簿放在前台桌上,她轻阖明眸,似是有些疲累,在抽屉里翻找一阵,她又将钢笔放在洁白的纸张上,并同推到了少年的面前。

“先生,请您登记一下您的姓名。”

少年撇了撇嘴,毫不犹豫地接过钢笔。

笔尖流转,清秀的字体在素白的纸上呈现。服务员轻抿着唇,淡淡地笑了笑。

“柯林·莫斯米奇先生,您要找的301号房在三楼待客前台左边第一间。”

她的声音顿了顿,嘴角又不由自主地往上翘了翘。

“祝您探访愉快。”

.......

“伍兹?”

风铃般动听的嗓音混着丝丝忧虑,明亮大气的大厅里,一名女子焦急地踱来踱去。

她脚踏石青色低跟鞋,装束普遍为碧蓝色。翩翩纱裙包裹着她纤细的腰部和拥有柔美线条的臀部,白色流苏宛若浮云般围绕着她微隆的酥胸。她茶色的秀发被碧蓝色的蝴蝶结精巧地编好,像是花卉园里围着圈子栽花一样,几朵白色的小花静静地躺在散着清香的云鬓中。两条编发恰如飘飞的柳絮在白嫩的耳根旁颤舞,又似环套套着妩媚与动人心弦挥洒着光辉。

“伍兹小姐?伍兹小姐?”

她看起来十分焦虑,细细的鱼尾纹在她的眉间忽隐忽现,那如同咖啡般安详的褐色眼瞳中溢着焦急和烦躁,看啊,这位优雅的小姐已经不只一次地伸出自己白嫩修长的手,小心翼翼地拨开人群。像是一条小鱼儿,在流水间亦步亦趋。

因为拥挤,艾米丽·黛儿的步伐总有些踉踉跄跄。她不悦地瞅了瞅四周挤满的人,有些苦恼地撩了撩发丝。

“伍兹....”

“黛儿小姐!我在这里!”

仿若变魔术一般,小女孩突兀地出现,并向艾米丽夸张地招了招手。

“黛儿小姐!”

孩子还是孩子,伍兹一面笑意盎然地盯着风尘仆仆的女士匆匆赶来,一面小心翼翼地遮住自己冰凉的小手,待久违的拥抱到来后,她轻轻一笑,有些恶作剧地把刺骨的凉用手抚到了艾米丽的脸上。

“伍兹?”

清爽让艾米丽机机灵地打了个寒颤,刚刚涌上头的欢悦变成了丝丝委屈。艾米丽犟起眉头,却没有吭声——多谢这冰凉,她原本烦而乱的心情瞬间被凝成了冰一样地清醒。

“伍兹小姐!”

看着嬉笑的女孩,艾米丽满心的无奈无可述说。她有些恼火地重重揉了揉伍兹的乱发,直到后者不满地拍开了她罪恶的手。

“很抱歉,黛儿小姐,我看到美丽的花儿,也就控制不好自己的腿脚了。”

伍兹看似真诚地向着艾米丽鞠了一躬。

虽然伍兹并不是孩童,但她撒起娇来,那原本就甜软的嗓音里更是夹上了软儒的奶音,那嘟起的腮帮子更是让人会想起初生的婴儿——大概就是因为这小女孩的狡猾和自己心中的怜惜,艾米丽从来都拿小女孩没办法。

所以,不论小女孩犯了多大的过错,只要看到这张童稚的脸蛋,艾米丽的心中就柔意四起。

就算是...这个孩子刚刚在花街里走失了八九次,她也没法生气起来。

“...要小心点呀,伍兹,这个世界上的坏人很多的。”

没法教训人,艾米丽自然憋屈,但找到珍宝的欣喜犹在。她抿着唇,细心地帮伍兹整理好翻过来的衣襟和微微卷起的布衣裙。

“下次可千万不要走丢哦。”

她一边捣鼓,一边唠叨,像是啰啰嗦嗦的老婆子一般,追着让人不省心的邋遢儿子屁股跑。也许是她真的有点让人难以忍受——伍兹看起来并没有认真听,而是有些神游地看向了别处。

“我知道了,黛儿小姐。”

艾米丽还没有停下嘴巴,小女孩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的训导。

“伍兹...你...”

“黛儿小姐。”

小女孩慌忙唤了一声,甜美的呼唤瞬间堵住了艾米丽接下来的滔滔不绝。小女孩神秘地眨眨眼睛,拉过艾米丽的手,走到了一个相对宽阔的地方。

“黛儿小姐。”

伍兹一脸较真,她像是施展巫术一样地,勾起兰花指,故弄玄虚地做了好几个艾米丽看不懂的动作。

“你猜猜看....”

小女孩狡黠一笑,将手背到身后。石墙打下的阴影遮住了小女孩半边的脸,也正好是映衬了时景。

“猜猜看我会拿出什么呢?”

或许是强调,伍兹特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即使这样幼稚的行为在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身上早应该没有影踪了,但不知为何,伍兹的童稚完全不会影响她由内至外的魅力。

小女孩神秘兮兮的神情逗乐了艾米丽,让她都不禁认真了起来。回想了一下小女孩平日里的嗜好,她眯起眼,笑意葳蕤。

“亲爱的,我认为是瑞士糖。”

是的,小女孩很喜欢这种糖果,甜腻腻的。

伍兹不高兴地犟了犟眉,应该是听出了医生小姐的敷衍,她有意无意地撅起了红唇,好像在对外宣告自己的不满。

“黛儿小姐,可以联系我们所在地想一想。”

她提示道。

所在地?

艾米丽微微一愣。

这儿是花街,自然也有很多买花的摊子。突然间的恍然大悟让艾米丽的感觉也变得尖锐明晰起来,浓郁的芳香霎时爆开一样,在鼻窦间悠悠流转。对——此时伍兹明媚的笑容正像是怒放的向日葵,噢,也许是妩媚的玫瑰花,似乎要溢出花香来。

花?是花?

艾米丽喜欢的自然是淡雅的花,雍华富贵的感觉让她有种莫名其妙的厌恶感。她思衬了一阵,果真,一副绘声绘色的图画在脑海中渐渐清晰了。

“...白...白玫瑰?”

她有些犹豫不定地猜测道。

伍兹高高兴兴地点了点头,将手从背后抽出,然后宛若耍戏法一般,夸张地张开了双臂,把双掌合拢,摊开。

“猜对了一半!染色的白玫瑰——”

“蓝色妖姬。”

艾米丽接过话头。

伍兹白皙的掌心内,静静地躺着靛蓝色渲染的玫瑰。如同迷漫的星空,深邃的汪洋,如同璀璨银河,梦寐蛛丝,更是悠远黑洞,紫罗兰眼瞳,是一切贞洁与爱的沉默,敦厚与善良的交响。

饱满的露珠装点在花瓣上,恰如剔透玲珑的泪水飘零。花瓣重重叠叠卷卷,宛若黛儿小姐身上正着的层层纱裙卷卷流苏。

小女孩认真地睁着祖母绿的瞳孔,艾米丽恍惚间看见,有一瞬的哀怅和较真在这绿色梦幻中转瞬即逝。那不同于往常的深意让医生小姐有些不明所以——或许这只是一时间的幻觉。

“蓝色妖姬,送给唯一的黛儿小姐。”

伍兹歪歪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孩童的笑声清脆明亮,让艾米丽瞬时就回过神来。她愣了愣,却在伍兹欢悦的感染下将所有顾虑抛之脑后——也许是情绪感染,心连心。

她勾着唇,明眸闪着眷念的光。

“伍兹,艾米丽会永远陪在艾玛身边的。”

她揉了揉懵懂女孩凌乱的棕发。

柔顺如同抱枕,轻柔如同纱布,温暖如同朝阳,伍兹昂着脑袋,傻傻地对着艾米丽笑了笑。

是的。

“莉迪亚会永远陪在丽莎身边的....对吗?”

她小声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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