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戏中人（1）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台上佳丽翩翩舞，台下叫好声不绝于耳。

“好！”

“再来一个！”

“来啊！”

繁忙的北平街道，车水马龙，来去匆匆，从车上下来的不是哪位有钱家的老爷，就是富家的小姐太太们。戏园子的老板眼瞅着这位爷，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来头一定不小，连忙上前招呼。

“这位爷，您包厢里面请。”

点头哈腰，招呼着上来茶水瓜子。

男人坐下来，将帽子摘下来，一张俊秀的面孔，眼神犀利，把大衣递给了旁边的管家。

男人微微前倾，定睛瞧了瞧台上的戏子。

“这是什么表演，如此嘈杂？”

“哟，这位爷，您不看戏吧，这是京戏，”老板连忙谄媚地介绍到，“台上的这是栾老板，栾云平，北平响当当的名角儿。”

老板一边给男人倒茶，一边继续介绍着京戏。

“九爷！我来晚了，还望赎罪。”远远的，来了一位身着唐装，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匆匆赶来。

“孟老板，您来的刚刚好。”男人连忙上前与来者握手。

老板非常识相地离开，悄悄地躲在了门后面。

“哎啊，九爷，许久不见了。”

“孟老板，倒是一点也没变。”

“九爷倒是愈发得英姿飒爽了。”

“咱就别客气了，不知道孟老板这次，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啊？”男人摆弄着手上的戒指，缓缓一抬头，眼睛看向微微敞开的门。

门后的人顿时感觉到脑袋被什么东西杵着。

“老板，我家老爷的茶凉了，劳烦您再添一壶热茶来。”

“好好好……这、这就来。”老板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哈哈，九爷就是爽快，您也知道我的鹤堂商行一直在北平都是……”

“孟祥辉，你的商行干的都是什么勾当，你应该很清楚。”男人抿一口茶，侧过头，继续看戏。

孟鹤堂两手攥紧，按耐住心中的怒火。鹤堂商行，原名祥辉商行，作为曾经北平数一数二的大商行，几乎垄断了北平各大商路，能够在北平混得有头有脸，该走的捷径必须得走，该趟的浑水也得趟，但是，就在前段时间，眼前这个九爷突然出现在北平，不夸张的讲，整个北平的商业界瞬间天翻地覆，一个德云商行突然成为了北平的龙头，其他大大小小的商行被收购的收购，该破产的破产。本来祥辉商行凭借自身的实力完全可以自保，但是，不知道谁在孟祥辉的背后捅了他一刀，将鹤堂商行的黑幕和不法手段都公之于众，导致鹤堂商行的老板孟祥辉不得不改姓换名、假死逃生，更名孟鹤堂，祥辉商行也更名鹤堂商行。

若不是眼前这个男人的水太深，孟鹤堂怎会允许他在自己的面前耀武扬威。他不是没尝试雇杀手杀了这个男人，但是，每次都失手而归，直到男人带着自己派的杀手来到自己的府邸，将枪抵在自己脑袋上的时候，孟鹤堂彻底害怕了。

“你懂这戏？”

男人的声音将孟鹤堂从回忆中拉回了显示。

“这演的是《贵妃醉酒》，现在唱的正是醉酒，栾老板可是好角儿，唱得好，身段也好。”

“哦？”九爷摸摸下巴，看着台上的杨玉环，“有点意思。”

“九爷若是喜欢栾老板，大可请栾老板到府上唱一段，我和栾老板有点交情，可以……”

“我有说过我喜欢吗？”

“这……”

孟鹤堂低下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回去告诉其他商行，如果每家能够从每年的净利润中抽取百分之十，捐献给前线，我就可以放开南方的商路。”

“百分之十？”孟鹤堂面露难色，“九爷，百分之五吧，我这也……”

“百分之十。”

“九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每天晚上都去哪里。孟老板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连堂良舞厅的股东名单都拿不到吗？”

孟鹤堂拍桌起身，几个字从牙缝里挤出来，“百分之十。”

“我说话算话。孟老板，慢走。”

老板眼瞅着孟鹤堂从包厢里走出来，急忙上前打听。

“哎呀，孟老板啊，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啊，来来，喝杯茶。”

接过茶杯，孟鹤堂一饮而尽。

“孟老板啊，这位九爷，是何方神圣啊？这排场……”

孟鹤堂瞥眼看看，“你不知道？”

“哎呦，孟老板啊，我就是一个小小的剧场老板，哪见过这阵仗啊！”

“这位九爷，就是鼎鼎大名的德云商行的现任东家，高九瑜。”

啪。

老板手里的茶壶碎了一地。

“好！！！”

台上一出戏落幕。

栾云平返场上台，一一向台下的观众鞠躬。

包厢里，高九瑜不自主的鼓掌。

“不错。你觉得呢，筱贝。”

高筱贝站在九爷身后微微探身。

九爷从手上摘下来一枚戒指，递给高筱贝。

“悄悄地送到后台去，别让人看见。”

说完，起身，离开了包厢。

后台，小跟包在给栾云平卸妆。

“我说班主啊，今天您这杨玉环真的是我见过最美的。”

“就你的小嘴甜。”

“我这叫实话实说，您是不知道，今天有一位特有钱的老板，送来一个那么大的戒指，老沉了。”

“有吗？”

“我给您拿过来，您看，就这个。我长那么大就没见过那么大的戒指。”

栾云平看着手里的戒指，仔细瞧瞧，然后那手绢包好了。

“你拿着，下次瞧仔细了，把这个还给人家。”

“为什么要还回去啊。”

“听姐姐的话，还回去。”

栾云平卸完妆，休息去了。

第二天，栾云平早早出门买早饭，走过北平最繁华的街，许是太早了，路上除了一些小商贩，路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路过德云商行，栾云平抬头看着气派的门面，心生羡慕。这样的人家，应该过着怎样令人嫉妒的生活。

她却只是一个唱戏的，小时候进了戏班学习，熬过了十几年的艰难生活才能成为角儿。然而，成角儿又如何，荣华富贵，神仙眷侣，才子佳人，那都是戏里的，现实，她终究只是个唱戏的，下九流，她很明白那些富商权贵的鲜花和金银珠宝都代表什么，但她都一一拒绝了，她不想这些东西脏了戏。所以，到现在，她的班子依旧一贫如洗。

栾云平叹了口气，继续向前走。

Pong

一声枪响。

栾云平被吓到倒退几步，没站稳，跌倒了。

远处的枪声也越来越近，栾云平拼命地想要站起来，却浑身无力。

脚步声靠近，一个身影飞过，是个男人。男人回头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栾云平，将她搀扶起来，一把拉倒了旁边的胡同里，在复杂的巷子里找到了一个废弃的小屋，进去。

栾云平贴在男人的胸口，心跳格外的快。

听着枪声越来越远，男人才放开栾云平，男人想起刚才扶起栾云平时旁边掉在地上的肉包子，给了栾云平两块大洋，就转身离开了。

栾云平静静地看着男人离去，回想着他的面容，回到戏班子。

这一天，栾云平的魂都像飞了一样，引起了戏班的人一顿猜测。

演出顺利结束，后台来了位穿着十分考究的男人，对栾云平说他家老板想见见栾老板。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栾云平眼前。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