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不成欢（9）

白未晞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红了脸，悄悄转转眼珠瞄了一眼躺在身旁的林醉，却发现这家伙早就合上眼睡了，一时忘了刚才的忧郁，冲林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但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入睡。

屋顶对在既白宫生活多年的她来说并不是什么休息的好地方，身下冰凉的瓦片冷得她发抖，偶尔吹过的冷风从她的领口袖口钻进，激灵灵打了几个寒战之后早就睡意全无。

放眼望去高高低低的建筑隐没在夜幕中，长长的街道没有半分光亮，逐渐昏暗下去的光线让她眼前模糊起来，只剩下隐隐约约的轮廓。

慢慢的，那些轮廓旋转起来，她隐约看到刀光剑影和一抹黯淡的血红色翻涌着，似乎有更鲜亮的血红色泼洒出来，盖住了那抹一点点黯淡下去的血红色。

白未晞有些干涩的眼睛里微微渗出点湿润来，急促的心跳带着她的身子一起颤抖着。

忽然，眼前的颜色消失了，只剩高高矮矮的屋顶连成的一片片黑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或者压根没睡的林醉突然将白未晞拉进自己怀里，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怕。”

白未晞蜷缩在林醉怀里，无助的颤抖着。

......

这一夜白未晞睡得并不踏实，她梦到自己在咆哮着的海面上划着木筏前行，翻腾的海浪近在咫尺，似乎只需一击就能将她和她的木筏拍碎成浮动着的泡沫，咸腥的海风和海鸥嘶哑的鸣叫声让她不安，木筏起起伏伏却始终稳稳当当的载着她前进，这让她更加惶恐，不知道自己还能走多远。

她终于挣扎着醒过来，林醉身后的天边正一丝丝挑亮。

林醉一手环着她的肩，一手仍握着百丈冰的剑柄，像是在防备随时会出现的危险。

白未晞定定的看着林醉手中的百丈冰，不知为何伸出手去抓住了剑柄。

林醉眉毛一抖，百丈冰正欲出鞘，一睁眼发现是白未晞正小心翼翼的想把百丈冰从他手里夺过来，紧绷的身子顿时松弛下来，有些不解和无奈的笑笑：“不好好睡觉偷我的剑玩，嗯？”

白未晞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屋顶上滑下去，被林醉拉了一把才稳住身形，有些疑惑明明觉得他已经睡得很熟了为什么还会这么快发现自己“偷剑”。

“你想学剑。”林醉看着被他盯得不知所措的白未晞，道。

白未晞一愣，继而勉强笑着摆手：“怎么会......既白宫毕竟是以医术出名的......”

“但你的医术救不了你的命，也救不了别人的命。”林醉站起身来，“刷”的一声拔剑出鞘，将百丈冰递到白未晞面前，“拿着。”

白未晞呆呆的看着林醉，继而慢慢爬起来，谨慎的从林醉手里接过了百丈冰，但百丈冰的重量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毫无防备的她手腕猛地向下一沉，百丈冰还没拿稳就扭了手腕，百丈冰也“啪”的一声摔在了脚边。

林醉无奈的笑笑，弯下腰将百丈冰捡起来收回剑鞘：“也是，你现在还用不了它，还是等我今天找个铁匠给你打把剑先凑合着吧。”

“从今天开始，跟我学剑。”

白未晞揉着扭伤的手腕，轻轻点了点头。

......

树上的叶子又黄了。

白未晞随林醉学剑已有一年了。

林醉用的皆是些阴毒的剑招，对于白未晞来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掌握，常常运气不足出剑出到一半就一口逆血顶上来，手腕也被震得发麻。慢慢的总算有了些进展，她却迟迟不敢在那些觊觎既白医典的人找上门来时帮林醉一把。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林醉这日撕了张刺客榜上的悬赏，嘱咐了白未晞几句之后便提着百丈冰离开了，留下她一人在客栈等候。

白未晞托着腮坐在窗前发呆。

街上的喧闹将她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她下意识的站起身来向下看去，一伤痕累累的少年正伏在马背上咬着牙催促皮毛已经被染开一片鲜红的白马疾冲，身后三个面露凶光的彪形大汉正快马加鞭向他扑去，街上的人顿时逃去一半，马蹄叩击青石板路面的声音单调而急促的想着。

白未晞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抓过随手放在桌上的剑，一脚踩在凳子上猛地一蹬跃出窗户，“呼”的一声落在地上，运起轻功几个呼吸之间追上那几个正忙着追赶少年的彪形大汉举起剑来狠狠地刺了马屁股一剑，受惊的马猛地扬起两只前蹄，差点将毫无防备的大汉摔在地上。

受了惊吓的马斜刺着冲出去，一头撞歪了身旁那人的坐骑，两人两马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剩下的那人也只能悻悻的放弃了追赶的念头，冲着少年消失的地方狠狠地啐了一口。

白未晞本想趁他们还没发现自己尽快逃走，刚转过身去便听到耳边“呼”的一声，一柄飞刀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飞了过去，吓的她猛地转过身来举起手中的剑，“当”的一声驾住了那柄来势凶猛的长刀。

“哪儿来的野丫头坏老爷好事儿？怎么，还想跑？”那人狰狞的笑笑，手上骤然加力，白未晞的剑被压得猛地向下移了几寸，眼看剑锋就要嵌进血肉，白未晞猛地撤力仰面倒下，趁那人失去重心站立不稳狠狠地一剑向他的手腕削去。

那人一惊，一把将长刀插入地里稳住身子，却正中白未晞下怀，第二剑突然从他身下削向他的喉咙，若不赶紧闪开怕是要落得一个开膛破肚的下场。

那人猛地后仰，被另外两人接住，狠狠地盯着爬起来握剑的手还在颤抖的白未晞，脸色阴晴不定，扶住他的一人冲他耳语几句，他便狠狠地瞪了白未晞一眼，继而拔出长刀，纵身上马，一踢马肚绝尘而去。

白未晞愣愣的看着三人消失的地方。

她突然想起那负伤逃走的少年。

带着那么重的伤他肯定走不了多远，要是被刚才那三个人搬来的救兵发现就糟了。

白未晞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心一横，顺着少年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