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你根本没想着他要跟他们去哪,也没想过他不会再回来。
当天晚饭时David还没有回来,你才去问老师。
因为孤儿院一直教育大家被领养、被新的家庭接纳是一件好事,老师没有骗你,直接讲了实话,
她说,你哥哥被领养了,他会去美国,一个没有孩子的知识分子家庭,他会过得很好,只是不能带你走。
你完全惊讶了,
与朝夕相处的人分隔到大洋彼岸那么远的距离竟然会是一件如此轻巧、如此平静的事情,
事先没有人告诉你,事后也没有人想着哄骗你、安慰你。
一个孤儿,找到肯抚养他长大、负担他的生存教育成本的人,已经是最要紧的事情,别的,都可以往后放一放。
后来你从同在孤儿院的一些大孩子那里听说,其实那次挑选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了,老师找了一些条件合适的男孩谈话,问他们的意愿,向他们描述大洋彼岸那个领养家庭的生活条件有多好,能给他们提供怎样有前途的未来,
有意愿的孩子还参加过两次书面考试,再筛出来的孩子还和那边的领养人夫妇通过几次越洋电话……
幼小的你啊,生活的内容很简单,想得也很少,根本察觉不到在那几个月里,你“默默无闻”地哥哥为自己的“前途”做过多少努力。
你拦不住他的,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连挽留的话都没机会说,
你也不应该拦他,他不欠你的,他是违背了承诺,可那些承诺也并不是他活该要许给你的,也许那些好听的话根本算不上是“承诺”,顶多只是哄小孩的话术。
要一个孩子负担照顾另一个孩子的责任,也未免太过辛苦了点,
在孤儿院待得越久、年龄越大,就越不容易被领养走,他应该为自己的未来努力,努力了,离开的机会就是他应得的,更何况,他那时候也不过是个小孩子,也许……他的力量就只够为自己努力吧……
刚开始哭的时候,眼泪被风带走,还能看得清路,可你开得快,心里就难免觉得没底,到底还是在路边找了个空车位停进去。
街上基本什么人也没有了,连店铺的霓虹灯也全黑着,你的车就停在一盏白色的路灯下面,飞蛾在灯下不知疲倦地互相碰撞,投射下杂乱的影子,这里是周围最亮的地方。
你在这光亮下痛哭,佝起身子或者仰面向头顶的大灯泡,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哭到什么也不用回忆,什么情绪也不用调动,就能够流出泪来,
不为了什么而哭的哭是最淋漓尽致的,
后来太阳穴疼、鼻子疼、喉咙痛、脑袋缺氧才停下,侧躺在驾驶室里歇了几分钟,擤干净鼻涕,擦干净眼泪,才把车从停车位里开回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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