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您究竟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龙小云看着他，终是忍不住，却没想到脱口而出的却是这样一句充满了怨恼语调的话。

“此话怎讲？我的身份你不是已经知道？王爷这个名头我并不在意。”他先是一愣，继而淡淡笑道。

“我说的不是这个！”他跨上一步，走到他近前道：“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你知道！其实，你从来都知道！李叔叔！请你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扛在一个人的肩上！我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孩子了，或许在你眼中依旧不懂事，但我却希望能够站在你的身旁，至少、替你分担。”

当一切说开，那股一直郁在胸臆间的气陡然间泄了。

他只是望着龙小云，一直静静地听他说完了这几句话，面色依旧无波，末了，却终忍不住轻轻阖目，长叹了一口气：“是皇上告诉你的吧？他终究还是说了。”

“李叔叔！”闻言，他再次唤了一声，竟似有些哽咽了。如果说，方才的那一句乃是情急之下无所顾忌的言语，那么这久违了的一声才真是道出了一腔的心绪，怎能让人不感怀。

方此刻，他那双明眸中终于有了情绪的波动，一直以来轻笼着的那层疏离淡漠的清寒终是褪了去，面上清浅的笑意多了一些温度；他的身上着的虽然依旧是那袭云锦白衫，却似多了几分熟悉的亲近感。

“小云，”李寻欢亦上前半步，对他细凝眸，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数年未见，你真是长大了。如今你娘可以放心了。”

长大？是啊，自己过去的确是太不懂得人情冷暖了。难道所有的美好真是要失去时才会倍觉可贵吗？好在，现在还不算晚。

闻得夸奖，龙小云的面上微现几分赧色，忆及往昔，心中泛起愧意。望着面前人眸中的暖意，直觉得有恍若隔世的深切眷念。

“如今我的身份你已知晓。不过，我还有些事没做，暂时不愿让你娘知道。而且如今，我也不愿打扰她平静的生活。”

“我知道。不过，李叔叔，无论有什么事情，请让我与你一道。就算是不能帮上你太多的忙，至少让我和你站在一起。就算、就算是报答你过去为我做的。”

他本想说是替娘为他做点什么，话到嘴边，想了想，终究换了句。虽说明知道他对自己是从来不求回报的，但这毕竟是自己应该的。这么多年了，该是时候了。

“小云，事情大概皇上也已经告诉过你了。其实，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希望你们牵扯进来。只要你能够活得平安喜乐，李叔叔也就心满意足了。”李寻欢缓缓道。

“可是，我们又怎能眼睁睁看着您去孤身犯险呢。虽然说起来您是两榜三进士的探花郎，却从未入朝为官。既身不在庙堂，却偏又揽天下之责为己任。过去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我知道自己不可能阻止您，也不该阻止您，可您也不过就是个人啊，您不过也就是一副血肉之躯啊。”

说到这里，龙小云不觉地又有些激动，情感的宣泄让他的脸上染上了红晕。自从打心里接受了李寻欢特别是重逢后，对他，他比以往更为关切，过去的淡然早已不复存在，似变得冲动了。或许，自己从来就未曾漠视过他。过去虽言恨，却在内心深处常常替他担忧，那是连自己都道不明的隐忧吧。后来明白了，并非只是因为他全心实意地待自己，更在于他不是普通人。就如那回对扮成梅思影的娘时说的话——天下多一个龙小云或是少一个龙小云又如何，而他，却是不可或缺的。倘使说那时的自己因为冷淡而立场客观，那么如今却因距离的消融而感到深刻的害怕，害怕只要一个恍惚，眼前的人又会不见。

这样脱口而出的话语，这样强烈的情感委实连他自己都觉得甚是吃惊——这样的情感不知道在心中到底已经沉淀了多久。

“小云。。。你。。。”闻言，李寻欢愣了，半晌定定望着龙小云。

似有巨大的满足感从李寻欢的眼里闪过，继而化作了眸底沉沉的感动和欣慰。他定定看着眼前的青年，一直觉得这孩子性子内敛漠然，遇事不多言，总是闷在心中，未想竟会有如此喷薄的情绪，而且，是为自己担忧！若是放在过去，自己定会格外高兴，而现在，却宁愿他像以前一样恨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