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曾经

　　西南第二保护区 第七大道 一千四百八十号 地下四层 1：00

　　莱诺看着眼前这个慢慢浅酌的年轻人。他曾经把自己从天堂里撕出来，让自己又回到这个地狱。莱诺曾以为这只恶鬼永不停歇，从不退缩，绝不怜悯。他不断迈步，宛如钢铁推进一般不可阻挡，他要把遇到的一切全部碾碎。

　　直到那晚莱诺看到凌雨华跌跌撞撞地回来，满身伤痕疲惫不堪地昏倒在地上。才意识到他也是人，也会累、会受伤、会死。

　　那天以后，莱诺才开始试图了解凌雨华。他逐渐发现，这个他曾以为冷漠到极点的人也有柔软的一面；发现他不断推进，只是因为他不愿面对过去；发现他做了那么多，失去那么多，却只是想逃离。但他始终无法真正离开，他终归属于这片战场。

　　凌雨华放下手中的杯，舒了一口气。他看向酒吧内，男女十几人，推杯换盏、其乐融融。有人发觉了他的目光，向他举杯示意，他也举起酒杯，挤出一点笑。

　　他的犹豫，不仅限于对于安全区中平民性命的考量。此时此刻对他而言，最重要的是这里的人。凌雨华希望他们可以好好活着，不被自己连累。但他们最后还是来了。作为同伴，学生，战友来陪他再走这一程。凌雨华最终还是躲不过，他又将被命运强迫着踩上同胞的尸体。

　　“说正事吧，老大，”莱诺用手指轻叩桌面，提醒凌雨华“我们时间不算充裕。”

　　凌雨华点点头，仰脖喝完了杯子里最后一点酒“我知道，所以我事先已经写好了计划。”他从背包里面拿出一个纸袋，从中抽出一页纸，递给莱诺“这一份是你的，事情不多，但是要办好。至于其它的，我在右上角有写名字，我走之后你分发下去。确保完成质量。”

　　“懂懂～”莱诺百无聊赖回答道：“每次都得说一遍。你也不嫌烦。”

　　“除了你之外…我看看…”凌雨华扫视大堂，然后伸着脖子对着某个角落招了招手。一个壮硕的男人从那个角落的阴影里浮现出来，径直走到他面前，对他微微欠身：“这次的任务。”

　　凌雨华摆了摆手“不必要的尊敬，我说过多少次。不要这样。这次你的任务很艰巨阿龙。你和雷洛要负责把所有人。听清楚，我说的是所有人。一个也不能少，包括你自己。安全送到我给你们安排好的地下避难所。信息和地图都已经发到了你和雷洛的手机上。沿途有设置好的爆破装置，利用得好可以让你们避开尸潮。我说清楚了吗？”

　　“清楚。我保证所有人都会平安抵达避难所。”

　　“可惜咯，我的阿曼卢梭～我的小情人，我都还没碰就要送给姓陈的那个人渣咯～”莱诺突然怪叫起来，似笑非笑地撇了一眼凌雨华。“老大你打算怎么补偿我？”

　　凌雨华站起身看向莱诺：“你打算让我怎么补偿你？你缺这点酒？”

　　“那肯定啊～至于具体怎么办，等你回来我应该就想好了。”

　　“行啊，我答应你，”凌雨华叹了口气“要是这次我能回的来，随你处置。”他背起背包，向楼梯口走去“走了啊，别来送我。”

　　“别死了啊，老大。”

　　凌雨华的步子一顿“我知道…如果我倒下，那弟兄们就是白死。”

　　莱诺目送着那道背影消失在台阶上，才又把刚收好的行动计划和地图抽出来，准备众人发派任务。

　　我们的命都是你的，老大。但，如果，今晚我们都没来？你是否会更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