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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夜

生化纪元(5319

  2043年5月16日 2:00pm 中国 西南部

  “啊…又是一个空房间”洛沉长叹了一口气。拿出身上最后一支烟,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呼——。

原本干净的房间现在却满目疮痍,墙角腐烂的肠子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味,原本洁净的墙壁被血染红。不过还好,一年多来他早就习惯了。

  今天运气不错——洛沉在这个废弃不知多久的枪械俱乐部里找到了一梭子5.56和两根还没坏掉的制式消音器,这些可都是好东西。这里以前有人搜索过,可惜他们没能走出这里,倒是让他捡了便宜。

  轻车熟路地翻下不高的阳台,洛沉又轻又稳地落在地上。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还好,它们没有想象之中的那么多。

  洛沉心情颇好,不慌不忙地漫步在残破的街道上——就像吃完晚饭出来散步的老大爷一样,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反正那些眼瞎耳聋加血薄的圣殿骑……士……额...脏比也不可能发现他的。就算发现了...以它们一摇三晃的魔鬼步伐和可以与魔法少女换装比肩的步行速度也不可能追得上他。

  三年前在美国爆发的病毒就像是胜利女神头冠上散发的光一样,席卷全球。凡是太阳照耀得到的地方,丧尸便出现、聚集。它们越过山川,越过河流,越过国界,漂洋过海。它们走过的地方没有几乎生命能活下来,或者说没有生命能逃脱变成它们一员的命运。高楼倒下,大桥坍塌……尸潮像是《圣经》创世纪中的那场大水,淹没了一切……而在断壁残垣之中苟活下来的人们,那些没有进入安全区的人们,则像过江的蚂蚁,抱成一团,在文明的废墟中苟延残喘着……

  甩了甩脑袋,把这些不美好的回忆忘掉。太阳开始落山了,微红的阳光照耀下,断壁残垣中裸露的一根根钢筋就像是向外翻出的一根根胸骨般狰狞,让人不安……他,该回家了。有些东西……不喜欢太阳。

中国 西南地区 第二行政保护区

  这里是西南地区最后的方舟了。一年前,原有的一,三号保护区被尸潮吞没。那时这里人心惶惶,民不聊生——人们都以为,这里将是怪物们的下一个目标……

  然而一年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也没有谁再去提起过那些事情。人们好像忘记了从前的伤痛,重新开始了机械的生活——就像旧纪元一样,每人每天都在重复着一样的工作——为了让城市继续运转下去,政府为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安排了他们力所能及的劳动,规定好他们的作息时间,每天能领到多少食物和水。

  人们像齿轮,在这个名叫安全区的大机器内安心地运转。在这种时期,至少在民众看来,命可比自由宝贵得多。所以他们就跟着这个大机器转啊转,转啊转,却没有人敢越雷池一步。

  这种平衡是微妙的,因为谁都知道,安全区崩溃只是时间问题。不过几乎没几个老百姓会想这些,他们就像低能的牲口,只求吃饱穿暖,长远一律不管。

  不过总是有那极少数人不是那么想的……

   中心城区 第五大街 十三号楼 第六层 9:55pm

   凌雨华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服,双目紧闭,双手环抱于胸前,紧紧的靠在墙角。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屋内很暗,伸手不见五指。里屋中有翻找东西的沙沙声和一个男人低低的骂声传出,似乎是在抱怨这个房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房子里本来就没什么值钱的玩意,”凌雨华想“银行卡我都是随身带的,他总不可能把电脑或床给我搬走吧?” 是的,这里是他的家。准确来说,是雨华进入保护区后在政府的调配下分到的房子。‘家’这个名词离他已经太过于遥远了,以至于他几近忘记它。思想慢慢飘到记忆深处,脑海中,深深的绝望又涌现出来……

  一声响动把凌雨华从记忆中拉回现实。那是一声因为开门所发出的声音,很轻,但在这阴暗的夜中显得格外清晰。一个人影从门内缓缓走出,手中什么也没有,嘴里还在絮絮叨叨地骂着什么。“你……是个新手。对吧。”房间的角落里,有个淡淡的声音传出。一时间,窗外警笛声响起。那是巡逻警卫。每当晚上十点,他们从市政厅射出的巨大白色光柱撕裂夜空的时候就会开始每日的巡逻。他们竭尽全力地保证城市不被丧尸和恐惧吞噬。 “谁?谁在那!”小偷底气不足地怒吼“出来!”然后手忙脚乱地把刀从裤子里摸出来。“巡逻在这,反正老子也跑不掉,”小偷想“还不如拉一个垫背的。”他在空气中胡乱地挥舞着小刀,妄图以手中的武器镇住那个他还没看见的敌人。“你鞋子上的泥水弄脏了我的地板,我有点不高兴。”

  凌雨华说着,走上前去。面前小偷胡乱地舞刀在他开来就像小孩子一般稚气未脱。在小偷挥刀出现停顿的一刹那,凌雨华从他近处的阴影中闪出来,他握紧拳头,对着小偷左肾犹如刺刀般猛地一击,小偷的腿立马软了下去。还没等他瘫到地上,凌雨华又抓住他脖子上的羊毛围巾(这应该是他唯一的战利品了)猛地向后一甩,把他扔到了布满了小便签和照片的一堵贴着城市地图的墙上。小偷的眼里流露出真实的恐惧。紧接着又是如同迅雷一般的两拳,一拳砸在脸上,一圈打在太阳穴上。小偷彻底垂下了腰,手中的小刀也掉在地上。

  凌雨华踢开小刀,慢慢地问到:“除了这条围巾,你还拿了什么?”

  小偷好不容易喘过气来,咳了几声,满嘴是血。

  “把你拿的东西还回来,否则我会一直揍你,直到你愿意还给我为止。”

  小偷抬起双手,让他别再打他了。凌雨华放开了他,后退了一步,谨慎地看着他。小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停地用手臂擦着从嘴里冒出来的血沫子“没…没…别的…东西了。”

  “那请你把我的围巾还给我吧。放在桌子上就好。”凌雨华这时突然变得有礼貌起来。

  小偷在裤子上抹了抹手上的血,才慢慢的把围巾取下来。

   “请你小心你的言行,”凌雨华冷漠地看着他“同时请你保持你的双手一直暴露在我的的视线以内。”极端的谦虚是自卑,那么极端的礼貌呢?应该可以说就是一种暴力了吧。这种极端的冷暴力已经可以说是雨华的特点之一了。在他还是当地战区的荣誉教官的时候,还没有哪个狼崽子能在这种高压下保持自己的“桀骜不驯”。

  但,事实证明,他多虑了。小偷的唯唯诺诺超出了他的想像。小偷看了他一眼,小心地说到:“好……好……”他生怕这时候又一个不小心把面前这个男生惹生气又挨一顿打,他可承受不住。凌雨华挥了挥手,坐上沙发:“别那么怕我,一般情况下我都是个和平主义者。”小偷说话有些不利索,嘴角的伤口正越发疼痛起来:“好……好……”

  凌雨华十指交叉,锐利的目光直射小偷的眼睛:“那么,让我们来谈谈你的事情吧。”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里,两人聊了许多。凌雨华常常会巧妙地掐断一个话题,然后说起一些其它的事。然后又在之后的某个时间把刚才中断的话题重新提起来,继续发问。在沉重的话题里插入一些无关紧要的事已达到让别人放松警惕的效果,这是凌雨华常玩的小技巧——视情况而定,他可以是轻剑,也可以是快刀。善变是人类的本职工作,但凌雨华常常要做得更好。

  “拿着吧,”凌雨华把刚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猎刀和抗生素软膏递给小偷“作为朋友,我建议你今晚就走,离开这里。纸里是包不住火的,你在这里很危险。”小偷轻轻地接过武器和药品:“那你呢?”连小偷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席谈话下来,他们俩的关系好像融洽了许多“你怎……”

  “这你就别问了。”凌雨华摇摇头“快走吧。”

  “好吧。”小偷打开棕色的防盗门“希望以后还能碰见,再见凌先生。保重。”

  凌雨华没理他,只是看着窗外。“咣!”防盗门关上了。小偷一路冲下楼,闪身进了一旁的一个小巷。在外面他还能活个几天,在里面他可能活不了几天了。今晚他就要离开这儿:“看来是我自己太幼稚,这个地球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安全区。”

  屋内,凌雨华又走回客厅。他坐上沙发,双手捂着头,在黑暗中,任凭回忆如同潮水讲他淹没……

  西南第二保护区往东50km 11:00pm

  大仓库内,灯光昏暗。这是洛沉几经维修后唯一一台还能发光的太阳能电灯了。洛沉躺在床上,手里捏着一个已经吃空了的铁皮罐头。这是第几天了?不知道。反正已经一年多了。这世界上还能证明一个人存在的东西已经不多了,也或许已经没有了,一个人又如何能证明自己曾经存在过呢?只是想努力活下去,但意义在哪?不过都还好,在另一个地方,还有另一个人和他共同承担着。

  屋里很静,能听见外面的脏东西在呻吟。“时间差不多了吧……”洛沉看了看自己的机械手表,然后翻了个身,盯着床头的手机。没过多久,手机就亮了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的女声“洛沉?”

  “在,在,我在。”每天这个时候,她的声音总能给他些许慰籍。洛沉接过话“今天怎么样?你那一群人应该不大好管吧?毕竟……”

  “毕竟我是个女生,是吗?好啦,别把老是我想得那么脆弱,好吗?”

  洛沉笑了两声“你总是那么聪明,今天怎么样?”电话那头的女生似乎没听到这句表扬“今天啊……情况应该说不大好吧……我们的一个小队……哎……又是三个人,没能回来……不过……也还好吧……其他人带回来很多食物,足够我们再撑一段时间的了……”

  “青田……”洛沉打断了洛青田的话“要不然……我过来,好吗?我还有多余的枪,子弹,我还有……”

  “不洛沉,听我的话。虽然只有半个小时的路程,但谁都没办法保证你在来的路上不会遇到什么强得可怕的怪物。保护好自己,好吗?我现在……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洛沉感觉喉咙有些发干,那头的女孩在几近全力地维护着自己最后一点点坚强——薄得就像窗户纸一样——“别逼她了。”洛沉不知已经是第几次对自己说这番话了“别逼她了……”

  “那……算了……青田……”现在说什么话都不合适“你早些休息……”“恩……你也是。再见”

  电话挂断了,手机里传来的只剩下嘟嘟声。洛沉把手机扔在一边,用手遮住脸,沉沉睡去。

我只希望你能活下去……

  两公里外 别墅区 11:00pm

  这里是一个幸存者的聚居地,一个小型的蚂蚁窝。不同于洛沉的大仓库,这里的人比较多,且物资并不丰足。如果出去的男人们没有找到足够的食物,那么就必定会有人挨饿。一旦有人饿死,那么他(她)还未冷的尸体就会成为其他人的下一餐——肉类食品中含有丰富的蛋白质与脂肪,那可是极为珍贵的资源,没有任何理由浪费掉。虽然这极其不尊重死者,但在这个年代,死者似乎没什么尊严。饥肠辘辘的人面更希望用死人那点微不足道的尊严来换取自己的继续苟活。

  曾经这里是富人们居住的地方,中小型的别墅松散的凑在一起,围成了一个半圆。

  曾经,富人们对待彼此都很友好。为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他们相互合作、整合资源、交换人脉,共同求财。以前这里是多么的美,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总有花朵在精致的草皮上竞相开放;无论严寒酷暑,总有孩子们在小路上嬉戏打闹……但……从繁华到废墟的转换只在那一瞬之间。或许真的像某位女士所说的一样,好运可能真的只属于富人。大人物们刚进了保护区,难民们又马上住进来。但这里,可能已经不太适合住人了——原本奢华的别墅群在丧尸的洗礼后已经变得和地震后的废墟别无二致…可能还要惨一些…像是一把巨大的钝刀从半空中扫过,几乎所有的房子都尽数被凌腰斩断,只有半圆边上还有一个双层的小楼还在苦苦支撑着,没倒下去。

  废墟总是惨不忍睹的。但人类总有卓越的创造性。为了让这里看起来更像一个窝,难民们把从废墟中挖出来的较大的水泥板或金属板靠在原有的断壁残垣上用来增高墙壁,然后再上面又盖上大的塑料膜或金属薄片当做房顶——绝大多数人就住在这样简陋的小屋里——屋内再用磨平了锋锐边角的铁丝网,烂铁皮和一些破旧的纺织物把每个人的房间隔开,以免做事打扰到别人。同时,人们以聚居地为圆心散开的几米到十几米不等的距离里用水泥块,钢柱,完好的金属板和铁丝网等材料筑成了一个看上去摇摇欲坠的围墙。可实际上这玩意比看上去坚固得多,足以阻挡几乎所有的零星丧尸。

  洛青田来到这里并不算太久,也就三四个月的样子——她的上一个藏身处在丧尸的围攻下化为了废墟——但她聪慧的头脑和她独特的亲和力很快就让她在这里成为了大家都能接受的领导者。青田能够同情弱者,能感受并分担他人的痛苦。她的真诚与医术在她来到这里不久后便打动了许多人。直到现在,几乎所有的人都觉得,和青田在一起能够让他们感到莫名的安心。人们让她和一些年纪较小的孩子们住在那个尚还完好的小楼的第二层。而第一层便立即被青田弄成了一个类似于护理站的地方。出去寻找物资的人们总会受伤,再这样恶劣的环境里,较严重的伤口感染一旦不及时处理,就意味着丧命。青田想的是,即使这里破了点,旧了点,但至少吹不进风,下不进雨,能够较好地安置伤员,防止情况恶化。

  夜已深了,除了轮班站岗的人之外,绝大多数人已经休息了。小楼里,孩子们也都睡了,青田也落得安静。此时,她正站在窗前,投过被铆钉和铁丝网封死的窗户往外看,目力所及,尽无生机。她放下手中电量并不怎么充足的手机,喃喃自语:“别再让我一个人了……让我自私一下好吗?洛沉……一直陪着我好吗……”她落下泪来,泪水顺着脸颊滴到地板上“你还好吗……雨华……对不起……对不起……”

  西南第二保护区 市立孤儿院 23:30

  作为市立医院的主刀医师之一,夏鸣鸿并没有得到他应得的尊重和食物。因为他是一个孤儿。在政府眼里,即便他已经长大成人,他仍然是一个“大孤儿”。

  此时此刻,夏鸣鸿还没睡,他站直身子,锤了锤酸痛的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又继续托起地来。他还得把这层楼的地板全部拖干净,这样才能在明天早上领到足够他和妹妹吃上一整天的食物。

  这所孤儿院是当初那位老院长耗尽了自己一生的积蓄后被“勉强”送进保护区里来的。在那以后,老院长便被免去了进入保护区的资格。但找他的话说,他已经很老了,又何必多活那几年?他不希望那么多本就无家可归的孩子就这么死在外面。所以,他把孩子们送了进来,希望他们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但同时,政府接收这一座孤儿院也不仅仅是为了老院长所奉上的巨款。最终让孤儿院入驻保护区的,是一位议员的提议。他说:孤儿院会增加保护区的负担。但是,正因为里面的孩子都是孤儿,所以能更容易地被他人所支使。孩子们是一种极好的劳动力,只要略施以小恩小惠,再用适当的言语诱导,孩子们就会从心底里对政府感激不尽,而政府也可以随意地“使用”孩子们。让他们在保护区里辛劳到死。

  这是一个美好的蓝图,只是略微有点血渍。为了能完美的实现这个血迹斑斑的蓝图,又有人提议,可以用食物作为限制孩子们的工具。这个提议也被采用了。于是,孤儿院里的孩子们不再拥有和其他人一样的每天的固定配给,他们所必须的食物,将由大量而繁重的劳动来换取,并美其名曰:让孩子们活得更有尊严。在这项条例被发布的时候,夏鸣鸿曾一度陷入窘境——妹妹体弱,根本没法做太多的活,而他们两人不可能只吃一人份的食物。但所幸的是,再一次不经意间,夏鸣鸿在这项条例上找到了一个漏洞——当初的制定人或许还有点善心,也或许他根本没往这方面想——条例中规定孤儿院的孩子只能通过劳动换取食物和水,但没有明确可换取的食物上限。也就是说,他可以通过过量的劳务来换取比之前更多的,甚至足够两个人吃的食物。夏鸣鸿很好地利用着这个漏洞,这也是他为什么直到现在,这也是为什么他直到现在都还在拖地的原因。“夏哥,还不睡呢?”一个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后面飘来,把夏鸣鸿吓了个机灵。他回头定睛一看,长叹了一口气。

  “天……我说……叶晨你平常走路能不能有点声音啊?吓我一跳。”

  那个被称作叶晨的男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嘿嘿嘿,老习惯了,老习惯了。”

  夏鸣鸿放慢了拖地的速度“这么晚了,你要去哪儿?”

  叶晨在听到这句话时,身体微不可查的僵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恢复正常“夏哥,你看…我…这不是有点饿了吗?我就去搞点东西吃,一会儿就回来。”

  夏鸣鸿头也不抬“去哪儿?”

  “唔…”叶晨想了想,小声说道“第五大道吧,听说最近那比较乱,我想去碰碰运气。”他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夏哥,你不会卖我吧?”

  夏鸣鸿,没好气地对他会了挥手“去去有什么好处?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个面包,我也饿了。”他早就习惯了,叶晨这小子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一肚子饿为借口,晚上出去晃荡,就跟女生来亲戚似的。

  叶辰嘿嘿一笑“OK,那我走了啊,等着我的面包吧!”

  说罢,绝尘而去。夏鸣鸿看着叶尘的身影消失在走廊转角,摇了摇头“从来都不醒事。”

  大仓库 11:30pm

  躺在床上,洛沉怎么也睡不着。有一种淡淡的焦灼与不安的感觉,在他的思绪里蔓延。:“这样下去,青田哪里可能坚持不了多久。”一想到青田会死,他的心就是冷的,如同在漫漫长夜里被寒冷熄灭了最后的篝火。心脏上仿佛有一条条的小蛇在游弋,让他总有种策划已久的某个阴谋即将发生的感觉。

  最近,这一片的丧尸越来越多了,连平时根本见都见不着的变异种都一连出现好几个,别的地方的丧尸好像也在这里汇聚。像支流汇聚到大河一样,它们在这里宛如蝗虫一样囤积起来。只是短短几周时间,这里的丧尸密度就大到让洛沉几乎无法出门的地步。就像一个小镇里被强行塞进了一整个省会的人,这里变得极为拥挤。以至于他现在出门搜集物资时都只赶往资源相对来说更加贫瘠的市郊走。

  很不正常。丧尸是没有智慧的,这从他们的生理上就已经决定了。但如此庞大的尸群又绝不可能是因为简单的牧群效应聚集起来的。〔牧群效应:指在丧尸群在无意识无目的的移动中不断有零星丧尸加入集体而产生中型甚至大型尸潮的现象〕

  “一定有什么原因……”洛沉躺在床上,衣服和鞋都没脱。他右手臂放松地挡在额头上方,眼睛微眯,左腿伸直,右腿拱起来,嘴里絮絮叨叨地念着:“原因是什么呢……为什么……”他翻过身,把头埋在已经开始发黑结硬的棉被里——看来他得抽个时间去市中心换个被子了——“无论怎样,肯定不是正常情况。”洛沉想“牧群效应没法把那么多丧尸聚到一起来……现在这种状况,多半是有人在幕后操作的结果……‘他’…或者说‘他们’又想用这么大一波尸潮干什么呢…这堆没脑子的玩意又不会听人指挥…会有什么大型目标让这么多鬼东西都看上吗…”洛沉咬着手指甲“囤积的丧尸…大型目标…不可能是聚居地…比这规模小的多的尸潮都可以直接把任何一个聚居地压垮…如果只是为了几个聚居地没必要这么大费周章…那,还有,剩下的就是,第二保护区了么…”如果这些丧尸是作为破城的武器话,那就说的通了。可是,哪个疯子会干这种事呢…一个想法突兀地在洛沉脑子里闪过,他眼睛一亮,翻身从床上起来,蹦蹦跳跳地移到餐桌旁边,抽出放在下面的纸笔,坐下。“谁是疯子不重要。但我想,我可以把握住这次机会……”

  西南第二保护区 第五大道 凌雨华家 23:55

  真正把凌雨华在这件事上仅存的最后一丝迟疑击垮的,是这天晚上从十点开始播报的晚间新闻。几句话,将他的犹豫击的粉碎……

  七十分钟前:“太难擦了吧…”凌雨华叹了一口气,把手中被血染成橘红色的抹布扔进垃圾桶里。随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拿在手里。他打开收音机,让自己陷进沙发里。虽然早已经没有过多的必要来做这件事,但偶尔听听似乎也不错?凌雨华呷这杯子里的水,自嘲似的笑了笑:“没准我还需要这玩意来帮我稳定情绪?”他想:“也可能我的状态没有看上去那么好……”

  “到底…我该…怎么做……”

  听晚间新闻是凌雨华在后半年里养成的习惯,其目的只是为了警醒自己,别再犯和以前一样的错误。随着音乐室响起,晚间播报开始。可凌雨华没有听,他的思绪随着播报员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游回一年前,回忆前半年里他干过的傻事。

  一年前,刚进安全区的那段日子里,凌雨华的压力一直都很大。父母的死,青田失踪,艾文险些丢掉一只手臂…这些事情想一块又一块的巨石压在他心口,让他喘不过气来。那时,他是一个不断蓄水的大坝。如果不开闸泄压,那么迟早有一天,他清楚,他会垮……他应该好好发泄一下,然后逐渐淡化这些事。他也清楚。但是那一次,他没有做出正确的选择。感性越过理性爬到了心灵的山巅上。怎么可能忘的掉呢……他选择封闭自己,增高那座大坝,而不是降低水位。为了让自己还能清醒地思考,他决定每时每刻都往脑子里塞进无关紧要的东西并强迫自己记住它们,以冲淡自己的情绪和戾气。商标,广告词,说明书…见到的一切东西他都记下来,填满自己的大脑。这方法一开始还卓有成效,每次背完东西他都会感觉轻松许多。脑海里的杂乱被大量信息挤到了一边,不再影响思维……

  随着时间的推移,水位涨势越来越猛,他需要的信息也越来越多。他开始涉及更加复杂、大量的知识……

  毫无疑问,凌雨华正在把自己往悬崖上赶。但显然他自己丝毫没有发觉。感性控制了理性,他只是单纯的认为这是对的,他应该灌满自己,他应该背负这一切,把所有的沉重压在肩上……

  终于,大坝崩塌了……

  他走出保护区,来到破败的土地上,把自己孤立在世界之外。凡事他眼中所见,无论活人还是死人,都逃不出他的捕猎。一周…两周…一个月…心里有个大洞,很深,无论怎么做都填不满……很黑,无论什么光都照不入……你还活着吗?你在哪?对不起……

  也许是天上的混蛋不想他这么堕落下去,再一次物资搜寻时,一旁残破的收音机中传来了一个这样的声音:“嗞嗞……这里是……嗞…嗞…赫兹…我…嗞…嗞…洛…嗞…青田…呲…呲…呲呲…k市…西北方…呲…如果有人听到………请…………与我们……会……和………” 她还活着!他在洞底看到了,一束光照进来了。从天上竖直地射下来,映进他眼里。一片金黄。“我一定会来的。等着我。我发誓。”

  他又回到保护区里,重新着手他的计划。复仇。这座城里,没有人是无辜的。“连我自己也不例外。”他说。

  但随着时间过去,半年,一颗名为‘犹豫’的种子逐渐在凌雨华心底发芽。他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真的有这个必要吗?我真的要这么做吗?要把所有人都牵扯进来吗?我该怎么办………” 他从不回答这些问题,他也清楚道这些问题的答案………

  “我不知道………”

  今天。此时此刻,在他一步步的推动下,保护区已经走到悬崖边上了。只要他再轻轻地推一把,天堂就会落进地狱,被恶鬼们撕开、扯碎、吞噬。

  但当一切已经到了这个份上的时候,自我怀疑却耗光了他的力气。他已经累得走不动了。已经,连轻轻推一把的力气都没有了……

  一条新闻引起了凌雨华的注意,将他的思绪拉回现实。这是一条城内居民杀害保护区内混入的城外流浪者的刑事案件。收音机里传出播报员的声音:“该案件发生于三天前。嫌疑人称,自己三天前夜里回家后发现被害人正在自己家中翻找食物。所以一时火起,将其杀害。目前,警方已将其抓获。”播报员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嫌疑人被抓获之后,拒不承认自己的做法有罪。现在让我们联系场外记者,听听他的报道。”

收音机哑了一会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又从里面传出:“大家好,我是本台的场外记者小王,我目前在警政厅的审讯室外。现场很嘈杂,我的声音可能会听不清,请大家谅解。言归正传,关于这次案……” 其它的声音被滤去了。凌雨华敏锐地从背景杂音中捕获到一个属于一个男人的,歇斯底里地吼叫:“他们算什么东西!谁知道他身上有没有病毒!他该死!我杀他是对的!他本身就是死人!”

  “嗒……”凌雨华关掉了收音机。

  现在:凌雨华站起身来,把自己拖到那面贴了城市规划图的墙前,用红色的马克笔在‘围墙’的东北方重重地画上一个圈。好吧。还是我心太软了。来吧,游戏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从同一条起跑线上开始。没有谁有资格看不起谁。钱、权利,都没用。一切只能靠自己,目的只有一个——努力活下去……

  凌雨华背上背包,推开大门:“在那之前,我得先让几个人模人样的玩意给我躺平了。你们,不配参与这场游戏。”

  西南第二保护区 第三大道 四百二十号楼 七楼 艾文家 23:59

  诺大的房间里只有艾文一个人。由于能源限制的缘故,只亮了一盏白色荧光灯的客厅显得由为昏暗。艾文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双手在鼻梁前交叉,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前茶几上的手机。

  最后一分钟了。

  “你真的想好了吗?雨华…” “我什么都没了艾文…我只有你了…我看着他们死在我面前……”

  “雨华,伯父伯母都不会想看到这样的你…原谅自己好吗?” “不…我一定要这么做…你知道吗…青田还活着…”

  “那你现在想怎么办?继续吗?放弃吗?” “不…我不知道…但是…如果我放弃了,我会跟你说。” “那什么时候…” “二十八号吧…在我爸妈死的那天…如果我放弃了…我跟你打电话…”

  23:59

  00:00

  新的一天了。

  艾文看着手机上翻新的日期,三月二十九日。她喃喃自语:“决定了吗雨华?还是想复仇吗…”她看向窗外,巡查结束了。从市中心政事区射出的巨大白色探照灯光柱正在一个个熄灭。宛如支撑着夜幕的巨柱正在一根根崩塌。真正的永夜要来了。如果不出什么意外,这应该是她最后一次欣赏这城市的独有夜景了。

  我又何尝比你好受呢……走吧…我也想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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