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阿姐，我把金凌照顾的很好，虽然我不能天天去兰陵金氏那边看他，但是那边还有他小叔叔金光瑶照顾他，你不用担心。魏无羡那边，我也会处理好的，一定不会让你为他伤心的……”

江澄就这么在祠堂里跪了一夜，说了一夜的话，一直到第二天才离开带人前往了乱葬岗山下。

魏无羡在跟他去的路上，一直在消化一个货真价实的事实。

江澄从未想过要杀他。

虽然很不可思议，但是却是事实。

江澄在祠堂里说出了保住自己的方法，确是可行的。

他的脑子就像一团乱麻。

在那么多年之间一直到昨天之前他都单方面的认为江澄当年是想杀他的，只不过是后来见到他死的那么惨又后悔了罢了。

却从未想过江澄并没有想过杀自己。

不过也是……

看了看前面御剑而行的江澄，魏无羡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此刻他的背影异常清冷，异常的孤寂。

就以江澄的性子，嘴硬心软，又能有几分的可能会想杀自己呢？

自己和他一同长大，本应是最熟悉他的人，却傻傻的误会了他那么久。

倒也真是讽刺啊。

只是知道后来发生的事的魏无羡知道，他的准备，是注定落空了。

果然，当江澄拿着剑指着当时的自己的时候，他的另一只手正在暗暗的做准备，只不过……

利刃穿体的声音响起，江澄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自己撞上来。

“师妹，对不起。”

就如同他记忆中的一般，当时的魏无羡在最后抱了江澄一下之后被百鬼反噬，死无全尸。

但他记忆中不曾存在的是，在他死后，江澄红了眼眶，蹲下身捡了陈情转身就走，丝毫不管身后那些人的议论纷纷。

当晚，江澄又在江家祠堂跪了一晚，翻来覆去低声说的只有一句话。

“阿爹，阿娘，阿姐，我一个人了，”

“我终究还是没有护住他……”

突然眼前的景象一变，魏无羡眼前的江澄眉眼突然就变得凌厉了几分，与现在的他更为相似了。

他手上的动作却是提着一壶酒，仰头喝了一口。

“魏无羡，你到底在哪儿……”他喃喃自语。

魏无羡很想上前拥抱他，告诉他我就在这儿，告诉他这些年你受苦了。

可他做不到。

这是江澄记忆片段中的第六个，貌似是那十三年的景象。

是早就发生过的事情。

“我今天又抓了几名鬼修，”江澄笑笑，笑容诡异“你不是最爱当英雄了吗？他们可是被你连累的，你要是再不来，我估计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死了……”

魏无羡心如刀绞。

江澄本不是那般狠厉之人，他记得，幼年时的江澄，明亮耀眼，照顾身边的师弟们，时常与他打闹，杏眼中似是盛了水，就像是一道光一般照进了他的心中。

少年时的江澄，不再那般明亮，他身上的光都被魏无羡压了下去，处处低他一头，就连身边之人，如师弟、阿姐以及江枫眠都是更为喜欢魏无羡，以导致所有人都忽略了同样是天骄，同样骄傲的江澄。

江澄随有抱怨，有怨言，却没有怪过魏无羡。

但在魏无羡心里，江澄始终是他的光，无论后来又遇见了多少人，有多少他信任也可以交付性命的朋友，但在他的心中最亲近最信任的，一直都是江澄。

因为江澄把幼年时的他，变成了少年时的他。

后来江家遭灭门之灾，魏无羡也失踪，江澄他一个人撑起了整个江家，招募新人，树立威望，这些魏无羡都没有帮到一丝一毫，一切都是他自己面对，自己做到的。

再后来，魏无羡修了鬼道，虽然在战场上有很大的功劳，可是却一直在为江澄惹麻烦，外界的种种传言都不曾理会，桀骜不驯，屡屡惹他发火。

那时的江澄已经很是沉稳，为了刚刚重建的江家，他不得不低头，甚至为他向别人道歉。

却从未告诉过他。

最后，决裂，不夜天，乱葬岗围剿，魏无羡离开了江澄，能让江澄柔软的最后一个人也消失了。

江澄恨魏无羡，因为他叛出江家，执意要保温氏的人，因为他杀了金子轩，害死了江厌离，不顾江澄的压力。

可是在他心中，魏无羡也始终都是那个少年时期的魏无羡，那个和他一起长大的魏无羡。

如今魏无羡死了，少年时期的那个江澄也彻底消失了。

若不是为了江家，为了尚且年幼的，金子轩和江厌离唯一留下的的血脉金凌，怕是他早就如他后来所说去死了。

而这一切，都是魏无羡造成的。

“魏无羡啊，我其实一点都不喜欢英雄。”江澄突然又开口，看着面前乱葬岗的一片狼藉“因为你想当英雄，总是只想着要拯救谁，一点都没有考虑过我和江家的处境。”

“我恨你。”

“可是我也……忘不了你。”

然后江澄就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一句话。

“无论多久，只要你回来了，就一定会来找我的。因为你，太爱当英雄。牵挂太多。”

魏无羡苦涩一笑。

尽管一再告诉自己这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他无法改变，却还是会自责，会伤心，会为江澄而心疼。

从前的他一心只想拯救他人，没有顾上你，导致了江家的灭门，师姐会金子轩的死亡，也导致了你十三年的孤寂的等待。

而现在的魏无羡，一心只想靠近江澄，与他亲近，甚至让江澄……原谅他，爱上他。

可是如今已经放下，也可以说是释然的江澄却把他越推越远。

不怪江澄，这些都是他自找的。

不过他自作自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