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无悔过往

许将军痛苦地压抑着自己想要嘶吼的欲望。他像一株柏松笔直地站立在天地间，不妥协，是他的骄傲与尊严。

眼前的幻象倏然散去。江慕枫揉了揉双眼，果真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睡梦之中。一旁的萧道远与乔汐雨则也幽幽转醒，环顾着四周痛苦不堪的将士与许将军，萧道远终于忍无可忍了，指着方思明的鼻子道：“卑鄙小人还不快放了许将军还有那些无辜之人？！”

见状，方思明倒也不怒，只是云淡风轻地答道：“在他们拒绝我的那一刻，就该想到会有这样的后果。”

言毕，方思明又伸手，指了指营内那些因为承受不住剧烈痛苦而选择归顺的将士，低低地笑了一下，又道：“你看那些归顺的人，已经从噩梦中醒过来了。只有这种冥顽不灵的家伙，才会一次次挑战我的底线。”

闻言，萧道远更是怒不可遏。只见她双眉一挑，道：“这年头，卑鄙小人用卑鄙手段来巩固自己地位得逞自己的计划还挺有脸的，不仅挺有脸还搁这儿跟爷雷区蹦迪？你们万圣阁素质就这？”

就在二人对峙的同时，远处传来了许将军的怒吼，他似乎从自己的过往中清醒了过来。众人听到身后的动静，更是纷纷回过头来，但见许将军勉强站立着，非但没有丝毫投降的意思，反倒是冷冷的看着方思明，不怒自威的双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毛头小子，你听好！老子为了这片大好河山，失去了恩师，也失去了挚友。但从未做过问心有愧的事情！我是这大明的将领，死战不退！”

说罢，许将军的身影徒然一闪，下一秒便冲向了方思明！些许尚未叛变的将士，更是被许将军这番义不容辞的话深深地震撼，老将的威严与压迫力在这座大营的上空久久不散，方思明意识到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

但尽管如此，新旧伤痕交加在一起的将军，在与方思明对拆几招后，很快失去了战场的统治。在他倒在的那一刻，天地失色，山川倒流，百兽呜咽，但许将军却依旧屹立不倒。他喘息着，继续道：“我这一生，俯仰千秋，无愧……天地……”话音刚落，人却已咽气。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就算此刻仨女想要阻止，却早已心有余而力不足。江慕枫更是感觉自己的心中像扎了无数的钉子般难受，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她眼神复杂地看着方思明，终于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忍不住询问道：“方思明，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之前在江南，你处处帮助我们跟叶盛兰，而来到中原后，无论是二丫这样的可怜女孩，还是绿萝那样的少女，你都倾囊相助，为何又要在这里苦苦相逼？！我想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方思明并没有直面看相江慕枫，却依旧用冷淡的语气回答了她的疑问：“我的义父想要许文武这样的人才，可是他不肯归顺。违背我义父的命令，等于是亲手断送了自己的活路。”他顿了顿，颔首凝向江慕枫，又道：“现在你了解了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个‘朋友’……你还要不要了？”

萧道远眉头烧蹙，眼见就要继续发作，反倒是乔汐雨跟慕权清拉住了她。萧道远有些不解地看向二人，却见慕权清柔声低语道：“这是江小妹自己的抉择，我们这些旁人还是不要干涉为好。”

“……”江慕枫依旧神色复杂，但此刻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即使你是这样的人，我也不愿意放弃这段情谊。同样生活在灰色地带的我，也许并没有对你的所作所为有指点的资格，但即使如此，我也当你是…朋友！”

“你……”看着江慕枫坚毅的态度，方思明怔住了。“你还是真的傻。”但随后，他很快恢复了往日里淡然的模样，道：“既如此，就请你们转告楚留香，下月初一，我在明月山庄的废墟等着他。”

江慕枫点点头，随后瞥了一眼旁边的萧乔二人。乔汐雨并为多言，而萧道远的白眼几乎都要翻到天上去了。见状，她苦笑了一下，心中并有任何的后悔之意。

知己便是知己，我不在乎其他的事情。江慕枫目送着方思明离开的背景，心下却早已做出了抉择。

“你还在看啥呢？走，去转告楚香帅这条消息啦！”直到方思明走远后，萧道远才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江慕枫，瓮声瓮气地说。

“所以楚香帅跟原公子方才都到哪里去了啊……”乔汐雨看着逐渐平复的天机营，忍不住如此吐槽道。随后，她又叹了一口气，道：“但我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呢……走吧。”

“嗯。”江慕枫敛起眸光，冲她二人点了点头。“走吧。”

说罢，仨女几乎是用轻功跃到空中，寻找楚留香的身影，方再飞去。听完了仨女的传言后，楚留香摇了摇手中的折扇，不动声色道：“既然他盛情如此，我也不好让他失望。”

听言，原随云拨了拨自己手中的琴，淡淡笑道：“那么香帅是要去明月山庄会一会方思明？”

楚留香点头不语，目光直视原随云。沉默半晌，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原随云也转首，“看”向楚留香，道：“我感觉到香帅好像在看我，可是在下有不妥之处？若有还请直言相告。”

楚留香目光炯炯地看着原随云，依旧不动声色道：“昨夜琴声不绝于耳，像是在指引着什么，不知道原公子可否解释其中的蹊跷。”

原随云笑了笑，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回绝楚留香道：“香帅说笑了。我这个‘瞎子’拿着琴，不过是假装风雅罢了，更何况昨夜什么琴声的，我都没有听见。”

楚留香并未立刻搭上原随云的话，反倒是继续摇着自己手中的折扇，若有所思道：“那琴声似乎指引着引梦女子一般，否则我们也不可能如此入梦之深。不过既然原公子不愿解释其因，那楚某就不再多嘴了。”随后，就像是开了一个简单的玩笑般，楚留香笑了笑，也不再提起这件事情来。

原随云淡淡地纠正了楚留香的说词：“是‘不知道’。”

楚留香也笑了笑，顺着原随云的话说了下去：“好，那便不知道。”

这一番对话，让刚刚赶来的仨女听着云里雾里的。她仨人对视一眼，似均是迷惑，又似大概明白。萧道远满头黑线地看着似笑非笑地谈话着的楚留香与原随云，小声道：“两个谜语人。”

乔汐雨苦笑着点了点头，但向来格外细腻的她却立刻斟酌起方才方思明在与几人的对话中，三番五次提到的那位义父：“不过，根据方才思明兄的说词……我想起很早以前在书籍中看到的一种说法。”

“什么？”江慕枫好奇的凑上去，又换来了萧道远的另一个白眼。乔汐雨并未在意这许多，只是细细道来：

“父爱就像正当空的红日，初时光芒万丈，令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拥抱。等到落日西沉时，只有残留的余温在提醒，自己曾经拥有过的温暖。”

“……”二人再度陷入了沉默。这场如同地狱般的夜晚，也就在这场沉默中不了了之，随风飘散。

几日后，当天机营逐渐恢复成以往的模样后，仨女终于得以休息了。江慕枫站在高高的城墙上，凝视着远处一座几乎小成一个黑点的将军冢，像是喃喃自语般道：“这一路遇到的人和事，各有悲苦，即使是从小就生长在暗香的我，也算是目睹了太多的悲伤。”

“所以你听闻许老将军已经被葬在天机大营外，便是死也要牢牢守护着这大明的江山，所以准备好好去祭拜一下？”萧道远几乎是立马猜出了江慕枫的心思。只见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随后盘膝而坐，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早去早回，天猫精你下手太狠了，爷跟你这次内力受损得可不是一般话！”

“哇，搞得跟只有我把你打伤了一样？”见萧道远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江慕枫又好气又好笑，原本内心升起的那丝缅怀之情又很快被抛在了脑后。“也不想想是谁到最后看自己要打不过了就直接用了你们太阴绝学‘九幽森罗’？”

萧道远睁开了眼睛，轻蔑的看着江慕枫：“就这？就这？暗香天才刺客的素质就这？也不看看究竟是谁先放‘荼蘼乱舞’的，害得爷内力受损比某些天猫精还严重。”

“好啦，你们两个别吵了！”眼看这两个人又要开始彼此抬杠，乔汐雨赶忙前来劝架，以防二人吵着吵着就再度动起手来。“这么久不见，就不能和气一点嘛？”

“汐雨，明明是这个毛球精先说我的！”江慕枫委屈巴巴的嘟了嘟嘴，跟乔汐雨解释道。“我只是说想去缅怀一下许将军，这条毛球精就犯了她的老毛病，开始跟我阴阳怪气。”

“哟吼？几个月不见天猫精你还挺能耐的，长进了是吧？”见江慕枫恶人先告状，萧道远自然不会吃这个亏。“就这？就这？你们兰花先生的脸马上就被你这毛球精丢完了！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学会装白莲花了？”

见情况不对，乔汐雨赶忙把准备直接祖安大开口的江慕枫推到一边去。“江姐姐，你是准备去缅怀许将军吧？那快去快回，一会儿我跟慕姑娘来给你疏通筋络。”

江慕枫正要发作，却无奈被乔汐雨推到一旁去，只好冲萧道远挥挥拳头，不服气的下去了。“毛球精我跟你没完！！爷去去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