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慕权清与乔汐雨扶着江萧二人再度回到将军台时,情态早已难以控制。少数清醒的士兵早已严阵以待,而许将军也从椅上下来,看着烽火一片的天机营,勃然大怒。“是谁暗算了我们?有本事站出来!我等抛头颅洒热血,是赤诚之辈,岂容暗处魍魉在此放肆?”
许将军一番话,更是说的仨人热血沸腾。乔汐雨扫视一眼天机营,心中却满是担忧。“这些将士神智不清,许将军小心!”可哪知她话音刚落,几位黑衣杀手便从天而降,不容多说,直取许将军咽喉!
“乔姑娘,保护好团跟江姑娘!”慕权清见状,当下不敢怠慢,将缓缓清醒过来的萧道远放在了乔汐雨身边。随即,她身形鬼魅一闪,眨眼间便已来到了两名刺客的身后!乔汐雨赶忙扶住萧道远,将她与江慕枫一同护在身后,随后也甩出莲花灯,严阵以待,留下江萧二人坐在身后一边打坐歇息,一边面面相觑。
慕权清的身影仿佛就像是一团于晚霞之间簇拥的云朵,随风飘荡在四名刺客之间。只见她所及之处一片红云划过,顷刻间便将刺客尽数放倒!而乔汐雨则是莲灯轻舞,玉手一斩,便也打倒几名刺客。
“只是暂时打晕了,让这帮人躺在地上,清醒清醒。”慕权清擦了擦手,厌恶的说道。乔汐雨回首,向许将军询问道:“不知道许将军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许将军看向乔汐雨,又看了看长燃天空的熊熊烈火,却依旧面不改色。“小姑娘,多谢你。”
“许将军可知道大营的异状?”慕权清拂了拂袖,语气冷淡道。“方才我看到……”可她话还未说完,便已许将军被打断。
许将军点点头,眼中似乎也随着这熊熊烈火而燃起了愤怒。“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从刚才你们过来时,那样子便已持续许久,我怀疑有人暗害我们。”
就在这时,萧道远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阴恻恻地笑了笑,桀桀道:“爷插个眼,干这事儿的肯定是那个不能说名字的阁。”
“……”江慕枫无语的扯了扯嘴角,还未搭话,慕权清也笑吟吟道:“我觉得团说得不无道理。”
相比已经开始闲聊的二人一狐,乔汐雨倒显得正经多了。她看向许将军,又道:“将军对此人可否心中有数?”
闻言,许将军冷哼一声,道:“前些日子来了一位黑袍银发的少年,他要我归顺他父亲的什么什么阁。此等无理取闹之事,老夫当场拒绝,他撂下一句狠话就走了。大营的蹊跷事,绝对与他脱不了干系。”
“握草哈哈哈哈天猫精你瞧爷刚刚说了什么来着?”萧道远幸灾乐祸道。乔汐雨微微蹙眉,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还未开口,却听江慕枫道:“那人说得可是‘万圣阁’?”
见状,许将军却表露出些许吃惊之处。“正是这什么鬼的万圣阁,小姑娘,你怎么会知道?”
江慕枫扯扯嘴角,便将她仨人与方思明相识的过程简略说了一遍。许将军却是眉头越听越拧得紧,随即他面向她,义正言辞道:“此子目光阴骘,定是不达目的不收手之人。你目光纯正,不该再与他有交集了,否则堕入泥潭,无人可救。”
这话很难不赞同。乔汐雨不禁点了点头,与身后的萧道远对视一眼。可江慕枫却是无所谓的微微一笑,却并为多言。
“许将军果然喜欢管着别人。”还未等台上的人开口,台下便传来了掩饰不住讥讽的另一个声音。众人皆是一惊,却听那人又道:“江慕枫与谁交好,轮不到你说话。”
闻言,江慕枫面色一红,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乔汐雨则是面色复杂,而萧道远却是非常夸张得倒在慕权清怀里,做了一个“呕”的动作。踌躇半晌,江慕枫终于清了清嗓子,向台下的人道:“这一切……当真都是你做的?”
话音刚落,那人却已经闪身来到了将军台上。不出所料,他果然是方思明。他缓缓从江慕枫身边走过,目光却未曾看向她,只是直直的凝视着台上的许将军,道:“今日是最后一天,许将军要不要归顺万圣阁?还是说,让我将这里变成地狱?”
许将军威风凛凛地站在台上,手持刀刃,睥睨一切。“七尺男儿,可战死,不可受辱!”
方思明轻笑一声,语气中充满讥讽。“是吗?我觉得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样想。”随即,他目光微敛,又道:“动手吧。”
“等、等一下!”江慕枫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奈何丹田却一股气提不上来,饶是慕权清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倒。“方思明你想干什么?!”
“与你无关。”方思明语气平淡道。但随即,他又顿了顿,平淡中却又带了几丝关切。“不想受伤就赶紧离开。”
这一下,不止连江慕枫,就连乔汐雨跟萧道远都隐隐约约察觉到了不对劲。萧道远内心一万头羊驼奔过,阴阳怪气的话语到嘴边竟然噎住了,属实难得。随后,方思明一挥袖,片刻间便有四五名少女轻功落入大营。她们举起手中长灯,随着古老的歌谣响起,人们被带入了最不堪回首的噩梦中。江慕枫猛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平静的大营,当下是又惊又疑。
“这是大营?不对,这里是大营,却又不是。”江慕枫扶住大营旁的栅栏,却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能够站起来了。但当下她顾不得那许多,咬了咬樱唇,纵身来到引梦少女面前,想到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内心砰砰乱跳。“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许将军的噩梦。”引梦少女欠了欠身,对江慕枫毕恭毕敬道。见状,江慕枫便松了口气,随即又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引梦术可以带人回到任意一段梦境之中。”少女微微一笑。“我家主人的意思,是要让江姑娘你看看,这些虚伪而自以为是的正人君子,也曾如此不堪。”说到最后,那名少女的身影便逐渐模糊悠远,随即消失不见,留下江慕枫一人在原地。
去年骑鹤上扬州,意气平吞万户侯。就在江慕枫仍旧满腹狐疑之时,身后却忽然传来一个青年不满的抱怨声。她赶忙回头,却见两个身着束衣的少年正持剑站在她身后,其中一人骂骂咧咧道:“他娘的,天天练来练去,什么时候才能上阵杀敌?”
另一个人则是调侃道:“你这小身板儿,上阵不是过去送死?别抱怨了,等你什么时候打得过咱们大营的伙夫吧,哈哈哈哈!”
“少他娘的瞧不起人!”被调侃的那人不服气的冲青年挥了挥拳头。“给老子洗干净脖子等着!”
就在此时,江慕枫身旁倏然升起一阵迷雾,将二人团团围住。待得能够再次看到周围景象,已是另一副模样。为报倾城随太守,亲射虎,看孙郎。面前的,是一位将军,此刻正看着对面的一个兵卒,冷笑道:“许文武,你是个好样儿的。背着我去搞偷袭,谁给你这个小王八羔子的胆儿?”
“这许文武莫不就是现在的许将军?”江慕枫撑腮看着气焰嚣张跋扈的二人,思索道。就这期间,名为许文武的兵卒忽然开口道:“瞧瞧,还不是您说的想胜就要出奇制胜,做大事不拘小节……”可他话音未落,便被老将军踹了一脚。
老将军怒不可遏,指着倒在地上的许文武便开口大骂道:“我让你不拘小节,不是半夜偷跑出去!”
可许文武仍旧不服气,在地上辩解道:“可是这蛮子的人头,我不都给您送到跟前儿了吗……”
“混账!”老将军的胡子仿佛都被他吹了起来。“大半夜一颗人头放枕头边,你是嫌老子命长?”
“扑哧。”江慕枫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闻言,许文武依旧一脸不解,道:“可是我看您挺开心的啊。”
老将军很不耐烦的向他招了招手。“滚。看着就烦,出去绕着大营跑三十圈!等你下次规规矩矩的立功,我再把你网上提一级,滚滚滚,快麻利儿点。”
许文武嘿嘿一笑,挠了挠头。“嘿嘿嘿,好嘞!”
此场景结束后,又是一阵迷雾弥漫于眼前。见状,江慕枫嘟了嘟嘴,有些弄不懂,方思明此番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迷雾再次散去,又是多少年过后呢?
啼鸟还知如许恨,料不啼,清泪长啼血,谁共我,醉明月?
天机营内,一位新任将军握紧了手中的长枪,恨恨道:“我一定要让那些蛮子付出代价,告慰老将军的在天之灵!”
另一位兵卒也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强忍泪水。“嗯!”
新任将军抬头望向苍穹,眼中恨意无数。“三日后,我要点兵出征,不踏平他们决不罢休!”
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将军台上,三名将士同新晋将军站立于此,汇报军情。其中一位负伤将士道:“末将在此立下军令状,必将敌军首领人头献上!若不成,愿受八十军棍!”
台上的许文武缓缓摇头。“程副将军身负重伤,八十军棍暂缓,都下去吧。”
话音刚落,另一名将士倏然上前,单膝跪地,道:“程副将受伤分明是为了救一个蛮子女人,将军不可为其开罪!我等出生入死,就为了一个女人,死伤了无数兄弟,何其不公!”
许文武又踌躇了起来,沉吟道:“可是孟知身受重伤……”
将士道:“那是他咎由自取!”
众人跪在许文武的面前,逼迫他以军法处置程孟知。看着前面黑压压的一片人群,许文武仰天长啸——
“将程孟知拉下去,八十个军棍一个不许少!”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之子归穷泉,重壤永幽隔。
地点再一变,许文武站于营口,泪流满面。“孟知啊孟知——你怎么也和老将军走了——”举起酒壶,大口饮下,星光漫天,却无人共看。“满目山河空念远,更无一人是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