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来信

“仨人仰望着将军的背影，那是天地间屹立不倒的松柏。那骄傲而威严的气势，时刻提醒着人们，他的无坚不摧。”

——永乐十五年《百晓生手记》

“汐雨！楚师弟！还有墨师妹！！”

远远的，乔汐雨便听到江慕枫的声音自小巷的那一头传来。当下也顾不得目送缓缓远去的楚剑寒，她双眉一挑，登时面露喜色。颔首望去，却发现一个出乎意料的人。

江慕枫同萧道远的面上更是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只见二人身后早已多了一位手持折扇，一袭白衣飘飘的男子，此刻正微笑着打量着仨女。半晌，他一扬折扇，道：“小友，别来无恙？”

那名男子正是楚留香。

“香帅，别来无恙。”乔汐雨也朝楚留香报以微笑。江慕枫踮起脚尖打量了一下四周，却发现墨卿琉与楚剑寒早已不见踪影，不由得遗憾地撅了撅嘴。简单地嘘寒问暖后，乔汐雨才轻启柔唇，迟疑道：“香帅为何会在这里？”

“这便请乔姑娘过目了。”楚留香微笑着，将手中的一封信件交予乔汐雨。乔汐雨接过信件，展而阅之，却发现此纸乃是上品，属实价格不菲，怕不是平日里普通百姓所用得起的普通纸张。不仅如此，就连上方的字，也龙飞凤舞，十分得体。

“香帅：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原随云”

“这是那位原公子的来信？”乔汐雨惊奇道，猛然想起那位在中原碰到的儒雅公子。楚留香点点头，道：“不错，这位原随云原公子请我们去天机营喝酒。既然有酒喝，在下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但是香帅，你前往中原，乃不是有事？”乔汐雨心中的疑虑仍是没有打消。若不是真的有事，楚留香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再游中原？“若是耽搁下去，岂不会时间不够？”

“是的呀。”江慕枫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似乎是理解了乔汐雨话中的意思。“而且也不必特意来此邀请我们。”

但不论仨人怎么说，楚留香却始终静静地看着她们，报以温和的微笑。直到几人安静下来，他才又摇了摇折扇，悠悠道：“无妨，横竖也只是一个晚上。走吧，原少庄主的美酒，错过一次怕是不知再等几年。况且，老胡也已经先行离去，帮我们备置所需物品。”

“为什么我觉得胡大侠是被迫营业呢？”萧道远眯眼打量着楚留香，毫不掩饰自己的疑虑，江慕枫也忍不住赞许地点了点头。“况且，香帅去中原，究竟是要办什么事情？”

“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楚留香云淡风轻道，反而先行一步，踏马前去。“我们走吧。”

“啊……又得跋山涉水了。”萧道远叹了口气，有些幽怨地抱怨道。随便寻得一辆马车后，几人便上座小憩，倒也没多说话。

“中原啊……”江慕枫看着漫天繁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上次离去的时候山上方才大雪飞扬，如今春意已近，却不知人物可曾改变？

“别让我看到那小子。”萧道远面色不善道。“这几个月爷的绝学可是进步很大，我可不保证我会干出什么来。”

“是是是。”江慕枫十分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当下也不再理会萧道远。

即使是江南，距离中原也有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即使天已经蒙蒙亮了，江南独有的水腥味却也未曾散去。一路颠簸着，也不知究竟过了多久，直至春水依旧寒冷之地，方才观赏到有着动魄之美的中原景色。

再往前几步，天机营便已近在眼前。

“淦！”忽然，江慕枫忽然一拍脑门，像是想起什么大事般地一跃而起，险些撞到了头。

“怎么了？”萧道远打了个哈欠，睡眼朦胧地问道。江慕枫咬了咬樱唇，看着自己一袭锋芒毕露的紫衣，哭丧着脸，道：“完了完了，这副打扮岂不看上去是去干架？”

“扑哧。”乔汐雨忍俊不禁道。“江姐姐还请放心，行走江湖之人打扮多会有些不同，我想原公子一定会体谅的。”

“不是这个问题啊。”江慕枫简直欲哭无泪。“天机营乃是官兵聚集之地，我穿成这样进去，岂不是自投罗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是暗香杀手吗妈妈爱。”萧道远无情地嘲笑着，险些将眼泪笑出来。听到这里，江慕枫登时面色不悦。只见她轻轻一扯，身上的金属芒刺登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倒是一套普通卫衣。

这下子轮到萧道远噎着了。江慕枫得意洋洋地指了指自己身上仍旧不失威风的缎紫色皮肤，嘲笑道：“不要小看了我。”

“哗众取宠，哭哭啼啼跟个小孩子似的。”萧道远无视了一旁笑嘻嘻的江慕枫，骂骂咧咧道。

“这郁金香的香气，普天下也只有香帅用才不会俗气。”仨女还未下车，但楚留香与原随云二人交谈甚欢的声音倒率先传来。闻言，楚留香忍不住又摸了摸鼻子，笑道：“少庄主说笑了，我这个俗人怕是没有花香，只有酒臭，你就不要取笑我了。”

原随云倒也没再说些什么。直到仨人下车，他才微微侧身，示意几人跟上。“这边请。我带诸位去拜访许将军，然后我们不醉不归。”言毕，他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斟酌半晌后，便轻笑两声，道：“不过这位许将军性情耿直得很，若是暴露了香帅你‘盗帅’的名头，以及那边那位小姑娘是暗香弟子的事实，怕是我也要被念叨许久。”

他又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千万不要暴露了。”

“危，江慕枫，危。”萧道远拍了拍江慕枫的肩膀，毫不留情地露出一个嘲笑，后者却回赠了她一个白眼。几人跟在原随云身后，连续穿过些许军营，再进入深处时，一幢雄伟壮观的高台便呈现在几人眼前。

虽说原随云目不视物，可此刻他轻车熟路地步伐却不得不让江慕枫等人怀疑他究竟是否看得到，毕竟整个天机营如此之大，要是做到完全能够闭着眼睛都能走进去，那需要花费的功夫可不是一天两天的。胡思乱想之际几人倒也来到了台上。只见一位神情威严的魁梧男人坐在台的中央，闭目养神。

“许将军，”原随云终于开口道。“这几位便是我的朋友。”

听到原随云的言语，那许将军终于缓缓抬起头来，用犀利的眼神打量着下方的几人，似有万钧之重。“我竟不知道原世侄竟然与盗帅跟杀手做起了朋友。”

“哦豁完蛋。”萧道远跟乔汐雨对视一眼。不同的是，前者为幸灾乐祸，后者为忧心忡忡。

江慕枫欲哭无泪，斜眼倪了一眼幸灾乐祸的萧道远，仿佛在说：“宁这嘴巴开过光是不是？”

萧道远悄悄举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戏虐的眼神已经出卖了一切：“‘千万不要暴露了’。”

听许将军如此回答，原随云更是显得毫不尴尬，沉默半晌，才终于开口道：“我来时还在想着如何不要暴露，没想到还是被看穿了。”

许将军冷哼一声，道：“这种人交好，你父亲可知道？”

见许将军如此咄咄逼人，似乎不打算在短时间内结束这个话题。原随云苦笑一声，无奈道：“唉……许叔叔，我怎么说也是已过弱冠之年，交朋友这种事，我爹已经不怎么管我了，您就少念叨两句吧。”

“哈哈哈哈笑死爷了。”萧道远在一旁小声地跟江慕枫与乔汐雨吐槽道。“原公子先前还是挺有架子的，没想到在许将军面前也变成了个普通人，可见一物降一物。”说罢，她又斜视了一下江慕枫，吃吃嗤笑道：“就好比你在咱们面前嚣张跋扈，在你师父面前照样还是普通人一个。”

“你少说两句会死人吗萧道远？”江慕枫又赠送了萧道远一个白眼，而乔汐雨则是在旁边苦笑着叹了口气。

许将军见自己拗不过原随云，当下也不再多说，只是长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今晚喝了酒，就让他们走吧，你也得走。出来同那姑娘弹琴那么久，也不回去看看你爹，混账小子！”

原随云总算松了口气。“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我照做。”

这下轮到江慕枫与萧道远跟乔汐雨对视了，目光中皆是惊奇，随后又变成八卦。萧道远嘿嘿笑了几下，用口型示意道：“同姑娘弹琴？”

“会是谁家姑娘呢？”江慕枫倒是显得饶有兴趣。

“我倒是想起……”乔汐雨后面的话却没有说出来了，脑海内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抹朱红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