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引梦

“楚公子，你可千万别睡！”奔离不过几步，乔汐雨便察觉到他眼神涣散、脚步软绵绵的，似乎随时都要摔倒。她咬了咬唇，惊疑不定地看着后方的酒楼，心道：“那姑娘究竟是何人？”

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潮的方向几乎将二人推回酒楼的方向。乔汐雨无奈之下，只得将楚剑寒的手臂搭在她的香肩上，随后左足微点，展开轻功离去。

“江姐姐她们……应该是在芳菲林相会。”乔汐雨眯了眯眼，不假思索地朝着芳菲林的方向奔足而去。半晌，却见林中花瓣飞扬，却哪儿有江萧二人的身影了？乔汐雨咬了咬唇，将楚剑寒置身于水中一梭孤舟之中，随后下定决心般地将莲花灯提起。轻舞莲灯，乔汐雨步步生莲，翩跹而起，内力徒然在原地带起一阵劲风，卷起了地上与空中飞舞的花瓣。

能让他恢复记忆的方法，也只有一个了。乔汐雨既被称为云梦百年难得的弟子，那实力自然是不容小觑。方才她看似随意一舞，可那一舞之中所带有的后着更是连绵不绝，进而布下云梦“引梦术”的阵法。楚剑寒朦朦胧胧之中，却见一青衫女子招式轻盈如舞，更是有无数引梦蝶翩跹于身侧。她踏莲而上袅袅轻轻，衣衫随之摇曳，娉婷生姿，恍然间却如所见全在梦中。

乔汐雨垂首，启唇微念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似耶，非耶？化为蝴蝶。”

引人入梦，观梦医心。乔汐雨所做的，便是使用引梦术将他的记忆唤醒。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楚剑寒涣散的双眼。如果她猜的不错的话，那些人对他造成的回忆恐怕是常人难以理解消却的，如果成功的话……想到这里，乔汐雨嫣然一笑，思忖道：“那便能让他坦然应之，我云梦弟子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我先到的！！我先到的！！！！”

“淦！！！明明是爷先到的！！！”

“爬，萧道远，爬！”

江慕枫不甘示弱地朝着萧道远挥了挥拳头，对方更是毫不留情的给了个白眼。原来二人在几近芳菲林的时候相遇，谁也不服气对方率先到达江南，还没到岸边就争执了起来。蓦然间，江慕枫双眼直勾勾看向水边的一梭孤舟，面上的表情更是惊讶至极。

萧道远也看过去，却惊得险些从船上翻下去。半晌，她终于缓缓拍了拍手，斜眼看向江慕枫，喜笑颜开道：“恭喜，恭喜！小汐雨终于也找到情缘辣！！某些天猫精还不搞快点？”

“我……”江慕枫想要反驳，却无奈萧道远说得是事实，一想到方思明她的内心就更是五味陈杂。远远望去，乔汐雨便仿佛伸手拉起楚剑寒的双手，殊不知二人是在交换梦境。

“汐雨长大了。”萧道远站在岸边，双目真挚地打量着乔汐雨。江慕枫扯了扯嘴，却在看见楚剑寒的时候学着萧道远的口气喊了一声“淦！”。

“咋的了？大惊小怪。”萧道远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江慕枫，说道。江慕枫愣了半晌，随后指向楚剑寒，道：“这就是我拿你当师弟你却抢我老婆的现例马？？？”

“什么？那是你师弟？”萧道远的表情就仿佛吃了什么惊天大瓜一般。

舟上的乔汐雨此刻已经对周围的声音恍若未闻。她的神态更是直接进入了楚剑寒的梦中，因此感觉不到外界的打扰。换做是往常，她决计不愿随意施展引梦术便是唯恐有人趁着二人深陷梦境的时候借机偷袭。但此刻江慕枫与萧道远既然会来这里，那她也就不用耽心多余的事情了，只需安心引梦。

迷雾散去，映入眼帘的便是金陵的衣坊。看到如此熟悉的地方，乔汐雨不由自主的感叹了一声，却见方才酒楼内的那个白衣少女走出，笑着问道：“剑寒哥哥，你看我穿这一身怎么样？”

楚剑寒看了看衣物价格，苦笑道：“好看，与薛姑娘甚是般配。”

“原来这二人是情人。”乔汐雨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顿时理解了为何楚剑寒中毒后那个少女神态会如此失控。但见她一袭白衣短裙与白色长靴的搭配，却是她从始至终见到的打扮。想到这里，乔汐雨摇了摇头，叹道：“那位薛姑娘，固然是魔教众人，但用情至深，属实令人惊叹。”

衣坊的回忆结束后，乔汐雨的周围又是一片云雾。此刻她内心却甚是不安，道：“我如此偷窥这位公子同薛姑娘的情史，岂不是忒不厚道？”当下大为踌躇。半晌，画面却又来到了另一个场景。这个场景内，有许多江湖中人凶神恶煞地围住楚剑寒同薛玉，手持武器。

“无关人员统统让开，否则我格杀勿论！”为首的一个江湖少侠将刀对准楚剑寒，试探性的刺了两刀，却毫无伤他的意思。他的本意乃是吓一吓他，谁知一条蛇忽然顺着他的剑锋而上，对准他的手就是一口。那江湖少侠脸色登时发青发紫，口吐白沫，而薛玉则是懒洋洋的一收手，那条毒蛇登时便不知藏在她身上何处。

“好小子！”其中一个年长前辈跳出来，用手指着楚剑寒的鼻子，大骂道：“年纪轻轻不识好歹，偏生与这等魔教中人混在一起！”

楚剑寒见那少侠的死状更是面色铁青，尚未搭话，而薛玉却咯咯一笑，道：“啊哟，又搬来你们江湖道义的那一套来压我是不是？你们口口声声说我们教倚多为胜，可近月来你们前来烦扰我跟剑寒哥哥的人却如苍蝇一般又多又烦人，真不知道谁给诸位那么大的脸盘子站到此处来耀武扬威？”说到此处，她又站起身来，指了一圈包围她的江湖客，嘻嘻笑道：“大言不惭，真是大言不惭！也不知道害羞哟！”

一个最为有威信的老者从人群中走出来，跺了跺手中的拐杖，乔汐雨却认出他是酒楼内的那个天道盟老前辈。那老前辈指了指薛玉，瓮声瓮气道：“同你这等邪魔外道，又何须将什么江湖义道？”说到这里，他又倪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个江湖少侠，冷笑几声，道：“真不愧是‘毒月’，下手如此狠辣。”

“彼此彼此，臭不要脸的天道盟前辈。”薛玉毫不在意的嫣然一笑。可却见地上不知何时布满毒物，反而将围堵薛楚二人的江湖侠客挟持住了。薛玉又回过头来，看着面色并不好的楚剑寒，敛起笑容，认真道：“剑寒哥哥，你先走，等我解决了这些老东西就来找你。”

楚剑寒点点头，可还没迈出几步，却被那老者提住衣领，一把带了出去。这一下却大出薛玉预料，她娇呼一声，想要追上，却被其余人绊住了手脚，不得轻举妄动。乔汐雨赶忙挣脱人群，展开轻功随着那老者奔去。半途中，那老者忽然一仗点出，直取乔汐雨肩膀，乔汐雨挥灯弹开，跟那老者缠斗在一起。

“乔仙子？”那老者一愣，随后向后一跃，鞠身道：“原来是乔仙子。刚才多有冒犯，还望仙子宽恕。”

“无事。”乔汐雨冷声道。方才她见一群人围攻楚薛二人，已是大大不悦。她提灯指了指楚剑寒，道：“来去祖师想要见他。你们先退下。”

“是，仙子。”那老者道，恭恭敬敬地后退几步，随即消失。乔汐雨舒了一口气，随机扶起楚剑寒，解开他的穴道，温声道：“楚公子，已经没事了。”

“乔……仙子？”楚剑寒见到乔汐雨，便仿佛见到救星一般，面露喜色。乔汐雨大惊，心道：“他怎的还认得我？”

乔汐雨不知道的是，楚剑寒在酒楼内对她的惊鸿一瞥，便被他刻骨铭心般映入脑海。倒不是乔汐雨自己功力不够，却反倒是楚剑寒执念太深。

对于他来说，乔汐雨便是唯一愿意出头替他说话的陌生人。也正如乔汐雨所见，所有人都是对他与薛玉不由分说的群起而攻之，兴许她本人也不知道，她的一念之差究竟对楚剑寒有了多深的影响。

医与杀，乔汐雨无疑选择了前者，尽医者之道。

看着楚剑寒惊喜的双眼，乔汐雨叹了口气，抑制住内心的腼腆之意，握住他颤颤巍巍的双手，柔声笑道：“楚公子，我在。”

“这是引梦术？”江慕枫与萧道远坐在乔汐雨身旁，惊奇道。萧道远点了点头，心下却对没有能够嘲笑江慕枫是唯一一个没有情缘的借口而惋惜。

“我们都没见过引梦术。”江慕枫用充满怨念的眼神看着一旁紧锁双眉的楚剑寒。“好家伙，这小子可真有福气。”

“女少口阿。”萧道远笑嘻嘻的说，亲了一口趴在她肩上的慕权清，后者更是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羞红了脸。

过了大概两柱香的时间，乔汐雨终于悠悠醒来，一双美眸正凝视着舟中的楚剑寒。她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解开他的心结，却知自己属实无法承受相同的痛苦。分明是无辜之人却被江湖上所有人喊打喊杀，想要求助于天道盟却被拒之门外随后冷嘲热讽，就算是在最后也是在所有人的冷眼旁观之下被推入悬崖且被呼为“活该”。

“你……”乔汐雨头一次感到如此压抑的感觉。她心情复杂的处理着心下的感觉，抬头看向楚剑寒的时候却没有露出半分感同身受的痛苦，却反倒柔声安慰道：“楚公子，辛苦你了。但现在，至少没事了。”

楚剑寒却倏地拉住乔汐雨的袖口，却觉她身旁引梦蝶翩跹，仿佛会如在梦境般随时化蝶飞散。见她柔声安慰，心下的恐惧反倒增加，竟徒然升起一股勇气，狠狠保住眼前的女子，颤声道：“仙子……你，是真实存在的吗？”

“什么真实不真实？”乔汐雨被他那么一楼一抱，更是羞红了脸。“楚公子，我一直都在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