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可怜之人

“爹，娘，弟弟，我一定会报仇的。请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

女子低低的啜泣声自一片幽静中传来。楚剑寒巡视四周，奇道：“哪里来的哭泣声？”

那啜泣声凄苦悲凉，在一片昏暗中听着着实可怜。楚剑寒的心也随之被揪了起来，心道：“凄凄切切的哭声，听着让人随着她一起揪心、难过。”想到这一点，他暂时也顾不得离开暗香了，不由自主朝着啜泣声的源头走去。

一位青衣女子跪在地上，低着头，埋藏在阴影处的面庞早已是泪流满面。关展眉站在她的前方，稍一扬眉，道：“那个不吃不喝跪了三天的人就是你？”

闻言，那女子赶忙跌跌撞撞的爬起，顾不得脸上仍未消去的泪痕，作揖道：“小女子青末，福建泉州人。因为家中所藏的《溪山图》被恶人觊觎惨遭横祸，家中亲人连带下人杂役共一百三十五人，一夕间只剩我与下落不明的小妹苟延残喘地活着。”

关展眉不动声色的听着青末的哭诉。末了，她才道：“掌门怎么说？”

站在她身后的一位暗香弟子道：“前两日掌门和您在静夜思守着那位，无人敢打扰。”

另一位弟子也补充道：“今天我们打算带她去找掌门，没想到……”

关展眉淡淡道：“没想到什么？”

那位弟子顿了顿，犹豫半晌才道：“没想到掌门受了伤，除了楚师父等人其他人一律不见，也包括您……”

忽然，一直站在对面的青末冷不防的晕倒在了地上。“呃……”

楚剑寒一惊，刚想上前去将她扶起，却在看到关展眉后又犹豫了。关展眉斜眼倪了一眼楚剑寒所躲藏的位置，冷不防道：“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楚剑寒见事已败露，便索性走了出来。他行礼道：“见过关先生。”

关展眉看着扶起青末的二位弟子，像是早已知道楚剑寒想要问什么一般淡淡道：“她们两个要带着青末去静处休息，我还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去查清楚。”说到这里，她又抬头看了一眼楚剑寒，道：“你去医阁报上我的名号找楚蘅讨些揽月丸来，快去快回。”

楚剑寒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半晌，他才想起，自己根本就不熟悉暗香的路线。苦笑了一下，他便索性去问问那两个扶起青末的暗香弟子，走一步是一步：“两位姐姐，这位姑娘是什么人？对你们很重要？”

其中一位弟子挑眉道：“你说青末？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飞凡啊，你给他讲讲吧，我先带着青末过去找李夫人，等会儿你记得来。”

夏飞凡看着宋明月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她看着楚剑寒，幽幽道：“这位姑娘说来也命苦，我会慢慢告诉你的。”

楚剑寒抱拳道：“请问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夏飞凡道：“青末的爹娘因为不愿将祖上留下的古画被江湖人买去，与那人结下梁子。江湖人为了拿到古画不择手段，竟然买通官府将她爹娘以谋逆之罪带入大牢。”

楚剑寒的心被揪了起来，但还是面色不改道：“请讲。”

夏飞凡继续道：“她爹娘两个普通人哪里受得了大刑，没过几日就死在了牢里。她弟弟为了营救父母上下打点，昼夜奔波，却听到父母惨死，她弟弟又是怒又是埋怨自己，吐了几大口血也随着去了。家中有忠仆就必有叛徒。青末的奶娘趁着她们没注意的时候偷走了房契和田契，又以搭救的名义将青末的妹妹朱缘送到了何乡绅的宅子里，要让朱缘当别人的小妾！”

楚剑寒咬咬牙：“岂有此理！”

夏飞凡又补充道：“幸好青末的忠仆牺牲了自己，也把朱缘从火坑里救了出来，让朱缘和青末连夜离开泉州，逃去她们的外家。可惜剩下的人，都被恼羞成怒的何乡绅抓去给官差，一同治了谋逆的罪。”

楚剑寒不动声色道：“罪魁祸首那个江湖客呢？”

夏飞凡摇了摇头：“找不到了。应该是拿了画就走了吧。别让我知道是谁，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他。”

最后的几字，夏飞凡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也正好说到了楚剑寒的心上。他看着忿忿的夏飞凡，忍不住问道：“她妹妹呢？”

夏飞凡答：“逃出来的路上，从崖边滚了下去。青末觉得她妹妹下落不明，可是我们都知道朱缘凶多吉少。青末不过是给自己个支撑，要不然她这般虚弱是绝不会活着走过来的。”

楚剑寒作揖道：“多谢这位姐姐。”

夏飞凡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才补充道：“我知道你是不愿入门的那个，可是暗香不是你想的那样嗜血。外人喊我们千杀夜叉，但我们所杀的每一个人都有必死的理由，你来过这里，我希望你不要带着偏见离开。”

“……”楚剑寒的内心顿时复杂了起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见状，夏飞凡忽然问道：“我哩哩啰啰地说了一大堆，你怎么看青末这件事？”

“自然是杀那狗官报仇！”楚剑寒咬牙道。

对于这个回答，夏飞凡显得很意外：“啊，你天生该是暗香的人啊，为什么要走呢？是不是我们哪里没做好呢。唉，你留下来一定会喜欢上这里的。”不等楚剑寒回答，夏飞凡又道：“时候不早了，赶快去医阁取药吧。等揽月丸到了，你也就可以离开了。”

楚剑寒点点头，心情复杂的跑向夏飞凡所指的医阁。他来到一栋隐于树叶之后的小阁，询问大门前一个弟子道：“请问楚蘅先生在不在？关先生让我来讨些揽月丸。”

闻言，医阁的大弟子言韶语摇了摇头：“你来的不巧，早晨师父去为掌门诊治，带走了最后几颗揽月丸。如果你有急用，我可以配出来药效相同的汤剂。只是还差两味药——艾叶和山奈。你可以在这附近采到，寻来后交给我便可。我先去配制其他的东西。”

楚剑寒正待离开，却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声音喊住：“楚公子，你怎么还在这里？”

喊住他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医阁疗伤的江慕枫。楚剑寒回首，却发现她此刻已经换上了一件新紫杉。那紫杉虽为短裙，但一双黑色长靴与后方垂落的两缎深紫色披风却使她看上去威风凛凛，肩甲、护腕，与护膝上，更是覆盖着大幅度的金属芒刺。

“小师妹，休要胡闹！”言韶语叱道，推着她就往阁内走。“你身上的伤口还未痊愈，你也真是不让人省心，顶着这么大个伤口跑东跑西，还偏偏要去找人比武！唉，你早点回来不就行了……”

“江姑娘，那还请你好好休息休息吧。”楚剑寒朝她笑了一下，随后头也不回的替言韶语采草药去了。他来到一大片树丛下，冒着大雨将藏在其中的艾叶采出。小心翼翼的将草药放入袋中，楚剑寒思忖道：“接下来是山奈。”

山奈长在矗立于山边桥上的丛内。就在他认真收集的时候，麻烦却已经悄然找上了他。

两个穿着深紫色校服的女弟子站在桥上，冷冷的看着他。其中一个弟子握了握拳，咬牙切齿道：“浪费掌门与关先生的心血，可恶！”

另一个女弟子更是冷眼瞧着他，道：“等他回来，给他点儿颜色看看。”

返图的路上，一个冰冷的女声忽然自楚剑寒身后传来：“听说你对暗香很不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话音刚落，两个女弟子提刀便刺。楚剑寒一惊，连忙一个闪避让开，躲开了两个弟子的致命一击。他挑了挑眉，道：“得罪了！”

两个女弟子不待他多说，便纵身跃起，匕首削出，以快速敏捷见长。楚剑寒虽未入门，但之前也曾习过些许武功来护身。只见他“噌”的一声跃起，很快便来到了二位女弟子上方的树枝上。女弟子一惊，暗器更是胡乱发出，朝着楚剑寒打去。可楚剑寒却不紧不慢的举起双掌，动用内力，真气横封，竟硬是用内力将那两个女弟子的暗器逼了回去！登时，两个女弟子只觉眼前一花，便被楚剑寒的掌力逼的节节败退。

楚剑寒虽年纪轻轻，但是内功掌法竟然这般深湛，也难怪他总是有恃无恐。他不想同这里的人撕破脸皮，当下也只是跃到树下，对着两个狼狈不堪的女弟子笑了笑：“我的好恶不劳外人评价，不要操多余的心。”

言韶语站在医阁门口，冷眼旁观。接过楚剑寒递来的草药，她冷冷道：“她们两个不懂规矩，我会教训的。”

趁着言韶语蒸煮草药的期间，江慕枫又乘乱跑出。只见她气鼓鼓的站在门口，看着那两个坏了规矩的女弟子，抱怨道：“门派的名声就是被这样不懂规矩的家伙破坏了！还有，她们的武功居然会连一个没入门的家伙都打不过！方才明明只要先用‘月落乌啼’隐身避开他的掌风，随后再来一招‘暗香疏影’以快封住他的动作！……”

言韶语没好气道：“省省吧，小师妹，再怎么说她们也是你比年纪小的师姐……”

楚剑寒只觉无语。他苦笑着看着江慕枫，半晌没说出一句话来。言韶语吹了吹手中的药汤，递给楚剑寒，道：“这是你要的东西。路上小心些，不要撒出来，趁热喝会好的快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