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玲珑心思

珊瑚看到绿箩后，非但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一脸担忧：“绿箩，你怎么跑来这里了？”

绿箩拉住珊瑚的手，柔声安慰道：“珊瑚姐姐你别怕，我来救你。你从这里离开去我家吧！我去让唐雨带你私奔，你们跑得越远越好！这两个村子没救了。”

珊瑚轻笑了一下，抚摸着绿箩的头：“傻姑娘，我不想连累你们。”

凉生站在一旁，急忙道：“珊瑚姐姐你没有连累我们啊……”

珊瑚看着他二人，一脸坚定。“作为姐姐，我不能让你们为我涉险，特别是绿箩。我曾不止一次想过，如果我有个妹妹那该多好。感谢上苍，他把你送到了我身边。这场闹剧就到此结束吧，天亮的时候，凉生你把我送回去吧。”

说到这里，珊瑚又转向江慕枫，行了一个礼。“请女侠带着我的妹妹离开这里，务必护她周全。”

此刻的绿箩早已泪流满面。她死死抓住珊瑚的手，哭道：“我不，我不要嘛，你回去了，唐雨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珊瑚露出了浅浅的一个苦笑。“今生有始无终、有缘无份，但还有来世可期。我不会做傻事，我要看着唐雨长命百岁，子孙绕堂。走吧，绿箩……”说到最后，珊瑚的眼泪，也再也忍不住了，顺着她的面庞流了下来。

江慕枫忽然开口道：“我从来不相信什么上苍赐缘，我只相信所有的一切都得凭自己的双手争取到！”

大门突然被人踹开，通红的火把将这件小屋照亮。珊瑚看着来人，轻轻开口：“爹……”

来者将珊瑚带走，无视了江慕枫与绿箩两个外人。

一个青年男子跌跌撞撞跑来的时候，屋子内已经没有了珊瑚的气息。绿箩愤怒的扑上去捶打他，质问唐雨你为何来得如此之晚！

唐雨以拳捶地，撕心裂肺的呼唤着珊瑚的名字。突然，唐雨冲了出去，速度之快以来不及拦下。

江慕枫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死盯着几人，咬牙切齿道：“什么有缘无份，有始无终，为什么不能相信自己会有大团圆的幸运？！本姑娘我还就不信这个邪了！”

她双足微挪，身影已经闪身到了屋外。她刚想阻止唐雨去做傻事，却被张鸿铭一把拉住。她蹙了蹙眉，道：“放开！迂腐之人！”

张鸿铭目光炯炯的盯着她：“老夫念在绿箩与小女交好，不愿意将两个村子的恩怨计较在她头上。可是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我了！”

江慕枫冷笑道：“迂腐之人，永远都不会意识到自己才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那个人！”

话音刚落，几枚寒星便从她的袖口处暴射而出，击中了几个试图攻击她的村民！她步伐诡异莫测，下一秒便从原地消失不见。几个村民稍露胆怯，显然是不久前才见识过江慕枫的厉害。下一秒，只见她自空中俯冲而下，蝴蝶刀已然双双出鞘。村民们将自己手中的武器举起，胡乱朝她身上戳去，却听她冷哼一声，叱道：“看刀！”

只见她一把将自己左手中的蝴蝶刀掷出，右手袖口一拂，留下一抹她身体的幻象，而本人则隐身跃向别处。村民哪只这招是虚，乱刺一通后更是将毒粉挥散得到处都是，一时间内，只觉得眼泪鼻子火辣辣的，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她掷出的那枚蝴蝶刀则是乘机将村名手中的钉耙等物品割断，回旋了一段距离后又回到了她的手中。江慕枫朝着张鸿铭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随后双刀翻转，用较硬的刀柄使出一招“星飞云散”，将他带来的村民统统打倒在地。

顾不上吃惊的张鸿铭，江慕枫一个闪身过去，问道：“他们上哪里去了？”

张鸿铭看着她，双眼满是不甘与愤怒。“摩云村夺走了我妹妹的命，现在又来祸害我的女儿吗？苍天何其不公！”

癫狂的村长字字泣血，江慕枫厌恶的后退过去，冷眼旁观。

她转身离开的时候却看见绿箩的父亲出现在面前。

张鸿铭看到绿箩的父亲，颤颤巍巍的举起手，啐道：“你、是你！你这个混蛋！把我妹妹还回来！”

绿箩的父亲小心翼翼的走过去，劝道：“大哥……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却不想是在这样的情景下。当时欣儿藏身在巨石之后，等到你们都走了才出来。等到我们有了绿箩想回到村子里请求你原谅的时候……没想到事情已经不可收拾。”

张鸿铭闻言，登时红了眼，歇斯底里道：“那为什么欣儿不来找我？她是我妹妹，有什么不可原谅？！”

绿箩的父亲垂下了头：“因为欣儿生产时伤了身子，加上心怀内疚，没几年便灯枯油尽、撒手去了，留下我跟绿箩相依为命。直到几年前我改换了样貌又回到了摩云村。”

张鸿铭抬头望天，颤颤巍巍道：“妹妹……我命苦的妹妹啊……”

壶口村的村民将绿箩的父亲与江慕枫团团围住。他们仇恨的眼神属实令人胆寒，可江慕枫却还是波澜不惊的将手放在了蝴蝶刀上。

“让他们走。”张鸿铭的声音仿佛苍老了十几岁，令村名们十分不解。“照顾好我妹妹唯一的骨血。”

村名们闻言，只得纷纷散去，留下了双手抱胸、站在原地静静等待的江慕枫。张鸿铭有些意外，问道：“你怎么不走？”

江慕枫淡淡的瞥了一眼靠近她却被张鸿铭止住的愤怒村民。“我有话想同您说。”

张鸿铭招了招手：“都散了吧，让年轻人陪陪我。”

江慕枫道：“为什么当年要拆散绿箩的父母？”

张鸿铭叹了一口气，幽幽道：“因为粮食没了。我需要和商人们做生意，换取村子所有人的平安。所以我不得不将欣儿妹妹嫁给粮商。但我没想到她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如果我……我……”

看着张鸿铭这副姿态，江慕枫想到了南无生小时候的教导，只觉虚伪恶心。她冷笑道：“如果你知道了，其实也会逼着她嫁给不想嫁的人。因为在衡量利弊后，你还会作出这样的决定。”说到这里，她抬起一根手指头，悠悠的补充道：“因为对于你们来说，仅仅牺牲一个人就能换取全村的幸福，没什么大不了的。”

真相揭开，每个人心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不忍直视。绿箩站在一旁，嘶声道：“所以你还想让悲剧重演吗？！没有粮食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有什么恩怨不能说开了呢？！大家祖祖辈辈都是在这片土地上生活，沾亲带故，不是一家胜似一家。值得世代流传的是美好的一切，而不是这些无所谓的仇恨！”

说到最后，绿箩的声音已经带有哭腔：“我说得没错！我娘……珊瑚姐姐……都是被牺牲的卒子……”

江慕枫拍了拍绿箩的肩膀以示安慰。就在这时，摩云村与壶口村火光冲天，男女老幼的求救声不绝于耳。

方思明站在滔滔火光前，仿佛来自地狱的修罗。

绿箩惊异的看着方思明，嘴巴大得仿佛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美人哥哥，你在说什么？！”

方思明淡淡道：“我这个人一向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如果不是你当时的维护，这些不值一提的蝼蚁早就死在山脚了。现在我不过是来给他们一个教训，让他们知道什么人是不可以得罪的。”

方思明右手轻挥，刹那间便涌来了无数万圣阁的死侍。无差别的厮打，让壶口村与摩云村团结一心，顾不上往日恩怨。可是江慕枫却觉得，这莫名其妙的复仇中却有一丝不寻常的痕迹。

无法自卫的绿箩朝着江慕枫跑来，身后跟着几个万圣阁的死侍。“救命啊——救命啊——”

“小心！”江慕枫几枚暗器发射过去，将那些死侍打倒。

万圣阁的杀手来袭，直直刺向张鸿铭。绿箩将他推开，自己准备迎接刺来的凶器。江慕枫一惊，一个闪身飞扑过去，却因为有护身宝衣的防护，凶器还是不免划过她的肩膀刺中绿箩。乱红飞溅，洒落一地，血腥味飘散在带着焦味的空气中。“摩云村夺走了你们一个女孩儿的性命，今天还给你们一个，大家两清了。”

闻讯赶来的珊瑚被眼前的变故惊住，发出惨烈的呼喊。

珊瑚吩咐村民将绿箩抬到安全的地方后，咬着牙道：“我曾听绿箩说过那位美人公子。绿箩从小就喜欢往家里捡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这位美人公子就是她捡回来的。绿箩也曾跟我说过美人公子要报恩的事情，但如果要报恩，是不会这样的。”

怀着五味陈杂的心情，江慕枫顺着方才方思明离开的方向，来到了瀑布附近的凉亭。凉亭内，方思明正用带有杀意的眼光看着那个发出凶器的杀手，一字一顿道：“你伤了她？”

那杀手低着头，浑身颤抖。“……属下知罪。”

方思明冷冷道：“你哪只手伤了她，就断了哪只手。”

那杀手喜道：“谢主子恩典！”

江慕枫待他二人说完，才面色复杂的上前几步，道：“你果然是故意的。”

方思明道：“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区别，我还是伤到了她。”

江慕枫叹了一口气：“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知道绿箩希望两个村子能够化干戈为玉帛的愿望，所以才使用了这样的计策。只有面对共同的敌人，才能摈弃前嫌。”不知为何，她说这话的时候，心里酸酸的。

方思明点了点头：“你倒是很懂我。不过能不能化解，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了。”

江慕枫小声道：“但这样会不会太危险了……”

她话未说完，便被方思明打断。“我喜欢剑走偏锋，只是没想到那些废物会伤了她。不过你放心，那个废物已经被我罚过。”

江慕枫忍不住问道：“为什么这么帮助绿箩？就是因为她救过你吗？”

方思明淡淡道：“因为她足够干净。他是第一个看到我的时候没有嫌弃、恐惧和谄媚的人。纯粹的事情有时候会让我想破坏掉，但她是个例外。”

江慕枫总觉得她内心有一道看不见的防线被击垮了。她低下头来，出现了短暂的沉默。“难道我看到你就有恐惧或者嫌弃跟谄媚吗？！”她冷不防的抬起头来，星眸中罕见的闪烁着泪光。她不知道该如何启齿，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一直压抑着的感情，只是用带有哭腔的语气说：“那些攻击我的人的武功路数同我第一次下山遇到的以及那日在码头打伤我的手法一摸一样，所以你究竟是不是万圣阁的人？！”

方思明显然没有想到江慕枫竟然会有如此反应。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后，他才缓缓开口道：“……如果我是万圣阁的少主，你会不会杀了我？”

“不会！”江慕枫的语气没有一丝犹豫。她咬了咬牙，甩下一句话后便头也不回的跑了。“我当你是朋友！”

方思明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有些吃惊。“朋友……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一直站在一旁的箫道远看着江慕枫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默。她冷冷的倪了一眼方思明，并未多言，只是朝着珊瑚离去的方向走去。

“卿卿，江小妹的一片真心实意，怕是要喂了狗了。”

她揉了揉慕权清，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