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一度相逢一度愁

朦胧醉眼之间，江慕枫依稀辨别江白曌提笔写下一封信。瞧她字面上的意思，似乎是在同某人告别。

第二日一早，便发现江白曌所留的纸条。上述无法再奉陪之类的词语，简单来说，就是她现在必须得回幽梦引了。

江慕枫往床上一倒，便不满地抱怨起来：“汐雨走了，现在阿姐也走了，会不会哪天毛球精你也走了？”

箫道远斜了她一眼，不紧不慢的撸着慕权清背上的毛：“有离别，就有相逢。你不妨将这一次的离别，变为下一次喜悦相逢的铺垫。”

江慕枫摸了摸鼻子。“好像有那么一丝丝道理哦。”

一只白色的信鸽也在此时飞进了二人的房间。二人展开信来，却见落名正是“楚留香”。

小友：

我有必须告别之人，小友可先行前往壶口村瀑布稍作等待。

阅完信件，箫道远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爷不去，你告诉雨露均沾的家伙，爷昨天晚上把脚崴了，去不了。”

江慕枫很是无奈，但箫道远的性子她又如何不清楚？当下她也仅仅叹了口气，便换上了一件淡紫色过膝裙，再一把抓起她的护身蝶衣，将那双蝴蝶刀背在身后，迎风飒飒。临走前，她看了一眼箫道远，深吸了一口气道：“毛球精，我很快就回来！”

箫道远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竟徒然升起一抹惆怅，仿佛这一别就是永远。她举起铜镜，用五味陈杂的眼神看着她，不放心的叮嘱道：“有什么事情，万万不可一人抗着，有事情就喊我！”

江慕枫愣了愣，随后回头冲她微微一笑：“毛球精，我去去就回，不必担心。”

箫道远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慕权清看着箫道远，头一次不爽得指责道：“团，你应该跟上去。跟这孩子相处了那么些天，你不可能察觉不到。”

箫道远叹了口气。“卿卿，你说得对，天猫精她自初出江湖就跟我们在一起，一个人的时候当然会没有安全感。但……有朝一日，我们总会离开她。”说到这里，她的眼神又飘向了了远方，不由自主的握紧了腰间的半枚玉佩。

慕权清也叹了口气。“的确如此……”

箫道远垂下了眸。“与其我们主动离开，不如让她提前适应……”

洛镇的清晨夹杂着些许微风，伴随着凌冬所含有的雪，刮在脸上竟微微生疼。江慕枫来到壶口村附近，跺了跺脚，庆幸自己穿得黑靴不会在雪中打滑。她看向远处的洛水，喃喃道：“香帅在同洁洁姐做最后的道别么？”

一想到张洁洁其实是同江白曌回幽梦引，江慕枫的心下又多了些许宽慰。胡思乱想之际，却听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江慕枫微微颔首，便见面前凶神恶煞的人们拦住了两人的去路。身穿绿裙的少女死死护住她身边的人。定睛一看，被她护住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方思明！

木棒眼见就要砸下，江慕枫在那瞬间更是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只见两枚寒星一闪，两根银针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住了木棒上的力度。江慕枫心中徒然升起一股恼怒，一声娇叱后，背后的双刀已然出鞘。

她举起双刀，瞬间便使出一招“如影随形”。兰花的香气在那一瞬间扑鼻而来，已经有几人被江慕枫劈、或踢中了后颈，亦或是点了穴道，有得被打得狠了，则是倒在地上痛苦的呻吟。再一回头，江慕枫已然出现在了他们上方，只见她双刀微斜，带有独特毒香的粉末在空气中飞舞。刹那间便有黑影自平地惊起，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后，江慕枫微微垂眸，眼中的杀意将剩余几个逼得后退了一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又一抹紫光闪过，他们身上便徒然出现无数的细碎伤口！

“还不快滚！”江慕枫怒喝道，几个大汉更是连滚带爬的带着同伴朝着相反的方向逃离。江慕枫满脸关切的回过头来，刚想询问一下方思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却被旁边的绿衫少女拉住了。那绿衫少女情绪激动的看着她，看起来很是兴奋：“多谢救命之恩！天呐！你刚才那一招好帅，是不是传说中的‘猛虎下山’？！”

“不是。”江慕枫整顿了一下情绪，淡淡地说。“普通的一记回旋踢再加上三招武功招式而已。”

“哦……”那少女似懂非懂道，恢复了精神。“我叫绿萝，谢谢你救了我和美人哥哥！”

“噗……美人哥哥？”听到这里，江慕枫忍不住笑出了声，但又马上识趣的闭嘴。

绿萝笑嘻嘻道：“美人哥哥是我在山脚下捡到的。当时他脸色苍白，额头冒冷汗，我看他不舒服就把他背了回来。你别看这个人瘦瘦弱弱，死沉的呢！”

江慕枫脸上的笑容几乎要僵住了。与兴致勃勃的绿萝不同，她只觉得内心酸酸的，很不是滋味儿，但又不好意思说出来。她心里明白，自己其实不想再同她深入探讨这个话题。“刚才那群人是怎么回事？你们之中的一个仇家？”

绿箩摇摇头道：“是壶口村的人和我们摩云村天生不对盘。每次不小心在外面碰上，都会有人受伤。这年头，恩恩怨怨何时了？”说到这里，绿箩又笑道：“再次谢过姐姐救命之恩！如果不嫌弃的话，来我家喝杯热茶吧！”

江慕枫看着绿箩的笑容，只觉内心很是不舒服。她当下只是淡淡的丢下一句：“绿箩姑娘，我虽有个姐姐，但还是不太适应刚认识的人喊我姐姐。你还是喊我江姑娘或者女侠吧。”

绿箩似乎没有察觉到江慕枫言语之中所带的刺。她并未说什么，方思明倒是开口道：“怎么不见楚留香？还在和他的小美人缠绵么？”

江慕枫默默的点了点头。

方思明又冷笑道：“儿女情长的人，不足为惧。”

江慕枫看了他一眼。“你话里有话。”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担忧的看着方思明，道：“绿箩说你受伤了……”

“无可奉告。”方思明冷冷道。

闻言，江慕枫的心中又徒然升起了另一种感觉。现在的她甚至都不想再往绿箩家走一步了，反而有点想尽早离开这里。她偷偷看了一眼方思明，小声喃喃道：“他的态度怎么忽冷忽热的？”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放慢了脚步。

不知不觉，几人已经到达了绿箩家的门口。只见绿箩父亲神色激动的看着江慕枫，道：“多谢女侠将绿箩平安送回来。如果没有你，我都不知道绿箩会被那些心狠手辣的家伙伤成什么样！”他说到激动之处，不停地咳嗽起来。

江慕枫面对绿箩激动的父亲，只能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听绿箩说过一句，壶口村的人和摩云村天生不对盘，这究竟是为何？”

绿箩的父亲叹了一口气，悠悠叙说起了一个故事：“唉，十几年前，壶口村张鸿铭的妹妹与我们村的一位年轻人私定终身，可是两个人都各有婚约，为了能够天长地久，他们选择在一个夜晚私奔离开。天黑的山路哪有那么好走，那个女孩一个脚滑，就从山上坠了下去，而那位年轻人再也不见了踪影。张鸿铭在失去妹妹的悲痛中，将愤怒转嫁给了我们。他关闭水闸，摩云村从此再也不能汲取壶口瀑布分来的支流，缺水使得庄稼无法正常生长，那几年，我们村日子过得很难。仇就是这样结下的，直到今天也没有解开。”

绿箩在此刻接过话头：“所以我最讨厌大人们了，好好的两个村子，祖上都是亲戚，现在老死不相往来。”

绿箩的父亲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小孩子家家，快出去买菜，招待客人。”

绿箩招了招手。“知道了知道了。”

一旁的方思明忽然淡淡的开口道：“原来只是断了水源，真是无趣。”

江慕枫有些好奇的看着他。“嗯？”

方思明道：“如果换作是我，别人一份伤我，我会报以十分颜色。”

江慕枫点点头，表示了赞同。“师父也说过同样的话。”

方思明继续道：“这是弱肉强食的世界，你不去先下手为想，就会有人教给你什么是后下手遭殃。”

想起之前看到方思明的种种，江慕枫的神色又有些犹豫了起来：“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方思明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我从没变过，只是你不了解真正的我是什么样子。”

江慕枫看着他，眼中五味陈杂。

方思明则是继续道：“绿箩救过我，我愿意帮她做一件事。如果她想杀掉壶口村所有人，我也乐意效劳。难道你不觉得只有让对自己不利的人彻底消失，才能高枕无忧？”

江慕枫点点头，笑道：“那是自然。”

就在这时，绿箩的声音忽然从屋内响起：“美人哥哥，江姑娘，开饭啦！”

绿箩好手艺，一顿家常菜片刻间就被风卷残云消灭殆尽。纵使是方思明这般尝遍锦衣玉食的少爷，也对这一桌包含诚意的彩色说不出半个挑剔的字眼。江慕枫只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一旁，看着其他人有说有笑的吃着，不由自主的停止了进食。她看着他们，心中更有一种被排斥的落寞感，总觉得自己其实是多余的。

早知道就把毛球精喊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