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

程五月没再去学校，也很少再出门了，李茹终于如愿去学校给她办理了退学，很多人都觉得有点奇怪，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她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李茹气不过，几乎每天都会冲进来骂她一顿，但程五月依然不为所动。

李茹甚至觉得，程五月可能真的是疯了。

李茹程五月，你至于这样吗？多大点事你就这样作，你是不想活了吗？整天这样作给谁看啊？啊？

这是程五月退学第十天，也是她把自己关在房间的第十天。李茹又一次站在她的床边，把她的被子拉开。

程五月跟一个婴儿一样，蜷缩在床上，她比之前更瘦了。

李茹我真的太看不惯你这作精样儿了，你以前不是挺能挺横的吗？怎么现在就蔫儿了？

程五月还是没搭理她，李茹气的想拿起木棍，像以前那样打程五月，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把一碗饭菜放在程五月床边，把门狠狠一摔。

程五月这十天来总共吃了不到五顿饭，每一次都吃的很少，本来就瘦弱的身躯变得更加瘦小，跟皮包骨头似的。

她整日整日的睡觉，把自己关在她的小屋里，仿佛和外界的一切都隔绝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有人走进来了，程五月闭着眼睛，捂住耳朵，她以为李茹又要来骂她了。

范知君五月？

程五月一下睁开了眼睛，是范知君！

范知君我今天回镇上给学生采买一些学习用具，就想着去高中打听一下你的情况，但是主任告诉我你已经退学了，我问他怎么会突然退学，他说他也不知道，是你妈妈去办理的。五月，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程五月很想起来看看他，她已经太久没有听见过范知君的声音，没有看过范知君的脸了，她很想念他。

但是她不值得跟范知君见面，她现在觉得，她跟范知君说一句话都是玷污了他。

范知君五月？

范知君又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他喊的是“五月”，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干净温柔，像初春的泉水，听得程五月只有死死的咬住自己的嘴唇才能压抑住她的哭声。

范知君看见程五月的肩膀在抖动，他心里一紧。

范知君五月，说话，你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你现在是不是在哭？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说，我们商量一下，好吗？

程五月范老师，

程五月终于开口了，许久没有说过话，嗓子都是沙哑的，她没有转身，依然背对着范知君。

程五月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以后也不想再看见你了。

范知君五月……

程五月我那天晚上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你就当是做梦，不要在意了，我后来也想过了，确实是我太幼稚了，把对你的感激错当成爱慕，还给你造成了这么大的困扰，我也什么都做不了，不能为你做出什么回报。

范知君程五月！

程五月范老师，现在应该挺晚了，您回学校还要很长的时间吧，早点走吧，以后不要再来看我了，我不值得您这么挂念。

范知君没说话，他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动静，长到程五月甚至以为他已经离开了，突然，程五月的胳膊被人一把拉住，强迫她坐起来。

这种感觉太熟悉了，程五月想到那天早上被人拉进草丛，她突然尖叫起来。

程五月啊！啊啊啊啊啊啊！！！你干什么！你滚开！滚开！！啊啊啊救命！救命！！

范知君听到程五月那些话有些生气，就想直接一把把程五月拉起来，他没想到程五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直在奋力挣扎着，对他又抓又挠，拳打脚踢的。

范知君五月！五月！程五月！你冷静一点！冷静下来！是我，我是范知君啊！我是范老师！！

范知君死死的抱着她，程五月被迫停止了扭打，可嘴里还是不停念叨着“放开、救命”的字眼，范知君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但是他不敢细想。

李茹和程越明听见动静跑来，看见范知君正抱着程五月坐在床头。

李茹范老师？

范知君转头，看见李茹正站在门外，程越明在她后面。

自从上次他把自己所有积蓄给了他们，换程五月正常生活学习，这还是三人第一次见面。

怀里的人渐渐没了声响，大概是闹累了，体力不支，程五月昏睡了过去，范知君轻轻把她放在床上，把门关好，跟着李茹和程越明去了堂屋。

范知君五月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退学了？还有刚才，一直跟我说让我不要再来找她了，我拉她起来，她突然情绪失控尖叫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李茹怎么一回事？还不是范老师您的原因！

范知君我？

李茹是啊，可不就是您吗？您倒好，出了事以后拍拍屁股跑到那么远的小学避难去了，您是继续安安稳稳的当您的老师，把我们程五月留在学校，你知道多少人骂她吗？你知道那些人是怎么骂她的吗？哎哟比我骂的可狠多了！

范知君慢慢皱起了眉。

李茹我让她退学，她不愿意，非要继续读书，还说什么退学可以，但是至少把这一年读完，我是真不懂她图啥！

李茹那行，既然她非要读书，可以，我让她读，她自己也同意了不住校，最开始也都挺好的，后来有一天晚上她回来，什么都不吃，自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又突然冲进厨房，跳进水缸里，要不是我和她爸把她拖出来，早就冻死了！

李茹那天之后她就一直这样了，不去学校，不出门，整天睡在床上，反正不去读书了，我就给办了退学，那个学校，去不去都无所谓了。

李茹她什么都没跟我们说，也是，她怎么可能跟我们说什么事情，只是……

范知君只是什么？

范知君的心开始狂跳，他害怕听到“只是”后面的内容，又想李茹快一点告诉他。

李茹看他一眼，继续说，

李茹只是她跳浴缸那一晚，她后来发烧昏睡的时候，一边哭一边说她不干净了。

“不干净了”，范知君听到这四个字，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李茹后来我去学校办退学的时候，跟老师打听了一下，说是那天她第一次迟到了，第二节课都下课了才到的学校。

李茹不再说话，整个房间安静的可怕，范知君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拳头。

他感觉自己快要把牙关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