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阑醉眠天香暖，梦中郎君笑不还。
睡到自然醒的感觉就是舒服，我裹着单衣起身，坐到矮几前准备梳洗。
“大婚已定，下一步该如何计划？”我以掌托腮，手肘撑在矮几上，自言自语。
“成亲！洞房!子孙满堂！”梓锐摩拳擦掌地说着，脸上喜笑颜开。
“呸呸呸！”我赶紧将梓锐这些晦气话给呸走，看他如此兴奋的模样，感叹道，“我要是找你当幕僚，那真是比你还傻！”
“三公主，您这是在夸我呢，还是骂我呢？”
梓锐见我不搭理他，自顾自说：“我昨夜啊，就让迎亲的队伍去驿馆门口守着了。方才迎亲的人来报，今晨韩少君差人把马给杀了！”
我轻蔑一哼，转头看向梓锐道：“杀马？对付不了人，他还拿马撒上气了？”思及种种，我摆手笑道，“算了，算了！去年花灯夜后他玄虎暗探被我二姐拔掉不少，如今到此惴惴不安，拿他自己的马要杀要剐，我也懒得计较了。”
“玄虎？”梓锐似乎对此颇有一番见地，只听他一边比划一边继续说，“嘁~边陲小城，弹丸之地！自己家的少君都被送来当质子了，还有什么可嚣张的！那韩少君病病歪歪的，看着就是个废人，还敢拿马发脾气，也就是三公主您心胸宽广、豁达大度、不予他一般见识！否则还不得治他个公然屠宰、污染商道的罪！”
“行了，行了！你吵得我脑瓜仁疼！”我蹙眉揉揉额角，转入正题，“梓锐我问你，今日大婚都有些什么流程？”
“三公主，您仔细听我跟您慢慢说啊！您素来不喜欢这些繁文缛节，但这回不同啊，自从城主大婚，咱们花垣城已经整整三十多年没有举办过婚仪了！这次又是和玄虎两城联姻，规模更为盛大！别的咱不说，就说这花车游街，足足六十四乘的仪仗，那是气势恢弘，大气磅礴……”
梓锐越说越兴奋，我的脸却越来越扭曲。见他还没有收声的架势，我赶紧高声止住他：“梓锐！捡重点说！”
“额…那我想想…”许是被我突然打断，梓锐的脑子还没转过来，想了一会儿他回我道，“是这样的，今日呢，首先二郡主会护着您和韩少君一起花车游街，然后祭诰上天、永保长宁，接着面见父母，最后洞房花烛！”
闻言我又托着腮帮子，沉思了一番：首先这花车游街，不能有！
一来不能让韩少君在大婚完成前就见到二姐，以免横生枝节；二来我若与韩少君花车游街，便算是堂堂正正地承认了他作为我夫婿的名分。不成！
其次祭诰上天，也不能有！
我以后是得休弃韩少君，然后再同裴恒成婚的。若是我这一女嫁二夫、倒行逆施的行为被老天爷知道了，说不定安排个闪雷将我劈了去。这劈了我，倒也不打紧。但万一劈岔了，劈到裴恒头上去，那我不就亏大发了？不行不行！
而且这祭天祷文一向是司学主笔，让裴恒给我和韩烁的大婚写祷文？我是嫌自个儿的情路还不够坎坷吗？不祭不祭！
再来是面见父母，这个倒不是什么难事，好像也没啥安全隐患……
不对不对！这个也不能有，一丝名正言顺的借口我都不能留！
思及此处，我淡定地饮了口茶，放下杯子时已经拿定主意：“这些都给我统统免了。”
“免了？”梓锐闻言忙蹲下来，守在我旁边，急道，“我的三公主啊！这，这史无前例呀！”
我轻扣三下矮几桌面，道：“我告诉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赶紧把韩烁给我娶进府里。除了洞房花烛，其他的全部都可以免去。”
梓锐面色为难：“那，那如何与城主还有二郡主交代？”
我斜着眼瞥梓锐，说道：“这还不好说？你就说我偏好美色、心急如焚，急着与韩少君洞房！”
说罢，我便招招手让梓锐按这套说辞去回禀婚仪的礼官等人。
不一会儿，就见梓锐抱着一堆东西又回来了。
“三公主，方才城主遣人送来不少好东西。这堆是各级官员送来的贺礼，您看往哪儿搁？”
我一边整理袖口，一边抬抬下巴问:“都是些什么？”
“多是镇坊名画堂的书画，许是官员们都知道了您前些时候老去逛他家。另外这里，还有些珠宝玉器。”梓锐说着把东西往案桌上一放，东西散落了满桌。抬头这才注意到我没穿喜服，反而一身戎装，惊道：“三公主，您这身装扮是要去哪儿啊？”
“教武场练功去，几日不打架，手脚都生疏了。那韩少君手底下有个花将军，日后万一再碰上，我得报仇雪耻。”我朝门口走去，忽然想起那堆贺礼，转头对梓锐吩咐，“书画都送去教坊司给苏沐罢，至于那些珠宝玉器就你和其他府丁分了罢，我用不着。”
说完我便跨门而出，去了教武场。
今日花垣城中传闻只一则：三公主迎娶了玄虎少君，这少君体弱多病，不知能撑到几时？
清风茶楼的说书先生将我昨日的抢亲细节添油加醋，几乎把我传成了个强抢少男的土匪头子。
甚至还有人设了赌局，赌韩少君何时被我折腾没命，还有赌裴家公子会不会在新婚之夜杀去月璃府的。
总而言之，花垣城里满城百姓都在谈论我和韩少君的婚事，只唯有一处无人提及，那就是裴府。
在教武场打了一番痛快的架，顺道听得不少风言风语。直到酉时五刻梓锐急忙来请，我才悻悻而去，回了月璃府。
任由侍从为我更衣穿戴妥当，我连镜子都没来得及照一眼，就被梓锐赶忙往新房推去。
到得房门口，只听里面冰人正准备给韩少君念七出之条。我赶紧拦住梓锐，同他一齐听起墙角来。
一个女妇人的声音从房中传来:“不顺父母者出，膝下无女者出，不安于室者出，凶悍妒忌者出......”
“身患恶疾者出...”抢话的是个男子，声音听来清亮疏离，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搬弄是非者出，不合规矩者出。这七条是花垣男子的七出之罪，韩某已经背过了。”
房中一阵安静，一会儿后另一个男声响起，语气有些急促。
“少君！”
“这也是花垣城的习俗。新婚之夜，谁将男子的面巾取下，男子就要追随于谁。易主，视为不贞。这一条，韩某也可以照做。”
是方才那个疏离的声音在做解释，那便是韩少君了。
想来此人果然居心叵测，对我花垣城的习俗礼法了解得如此细致入微，还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荒唐！你们花垣城怎么可以如此约束男子！”
“女人在玄虎城什么地位，男人在我们花垣城就是什么地位。”
“你个老……”
“白芨，入乡随俗。”
我嘴角上扬，看来还是这位韩少君定力十足，比他那侍从白芨会审时度势多了。
又是一阵安静，我与身旁的梓锐面面相觑，他朝我摊手、耸肩，也猜不出里面在干嘛。
“这又是何物？”
“守宫砂！”
“哎！”
“放肆！”看来这韩少君终于坐不住了，我唇边笑意更深，只听他气急败坏地往下说道，“韩某与三公主成婚，为的是缓和玄虎和花垣两城的关系，什么夫德、面巾韩某都一再忍让，尔等却步步紧逼，简直……”
“欺人太甚！”我抢过他的话头，瞧着前戏已经唱到差不多火候，便推门而入，只见冰人赶紧帮韩少君将面巾戴上。
几步走到人前，我刁声浪气地对冰人说道:“这守宫砂就免了吧。即便韩少君冰清玉洁能点得上这守宫砂，一会儿洞完房之后也什么都不剩了。更何况韩少君血气方刚，说不定早就不是什么清白之身，你点了也白点。”
“你！”身后之人被我一番轻浮言语气得不轻，却又说不出什么反驳之语。
“少君息怒，身体要紧！”
“是是是，三公主！小的这就告退了！”
见冰人领着一堆人出去了，我这才转头看向身旁的主仆二人。
“韩少君…”看着被侍从扶着的男子弯躬了身子，我戏谑一笑，歪头朝他摇摇手道，“咱们又见面了。”
韩少君身形一动撇开白芨，只身长立，站定在我身前，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三公主，别来无恙。”他对视我一眼，随即将手一抬，作势邀我入席，“成亲礼节的确繁琐，只这大婚之夜的合卺酒是定然不能免俗的。”
说着，他已转身走开，而我却呆立在原地。
方才那张戴着白色面巾的脸，与记忆中的几张面孔交叠重合。脸虽看不清，但那双眼睛和所透露出来的眼神，颇为熟悉。
我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眉头紧蹙。
梓锐早将白芨给拖了出去，直到房门关闭的声音让我回过神来。
回身只见韩少君已经坐到了喜桌前，我落座间只听他继续说道:“三公主，你我昨日有缘初遇，今日就要结为夫妻，之后定当相互扶持、同甘共苦。”
说着两杯喜酒已经斟满，他举起一杯，作抬手敬酒的姿势。
我神情已变，眉间舒展，将桌上另一杯酒端起来，置于眼前，语气娇柔地反问道：“喝酒没问题，问题是这杯酒我到底是同谁喝的？”
将目光转落到韩少君脸上，我欺身上前与他四目相对，只定定看他一眼后就收身坐正。回想起昨日长街上的情形，我语调一转，变得冰冷，“是韩少君？还是花将军？”
津ICP备2022002164号-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权保护声明 不良信息举报:jubao@ihuaben.com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