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坦白

醒来正在昆仑虚中，恍惚记得是折颜把他带来的。稍一转头，果然看见旁边阴沉着脸的折颜，有悲，有怒。

　　“说吧，你现在是怎么回事，竟然……”声音是止不住的颤抖。

　　“如你所见，灯尽油枯之人。”他轻笑，“三年前我没来得及，如今便让夜华替了我好好照顾十七，这也算求仁得仁吧。”

　　“墨渊，你又是何苦，她既不在乎你，你又……”

　　话音未落就被他打断“折颜，我甘之如饴。结魄灯已碎，靠我自己少不得用个千年闭关修补，或许直接去了也未必。你可否去寻个由头告诉十七，只让她当我是寻常闭关而已，帮我瞒着她，好不好。她那性子，你若不说，她怕是也想不到。”

　　说罢，他又取出两颗丹药:“夜华也曾因我散了五万年苦修仙力和一条胳膊，即使是为了十七，终是我欠了他的。我毕竟也是父神亲子，这两枚丹药，自令他恢复如常，如此，我也能安心，十七也不用因此亏欠他什么。”

　　“你就是这么信任你那‘弟弟’？他对小五是否真心尚未可知，她连自己都不清楚对夜华的感情，你就要把小五彻底推向他？你若是「」甘心你的小十七嫁入天族，被受切磋，你就此去了我也无话可说。乐胥娘娘的诛心之言，天族的所做所为，我可是记忆犹新。再加上一个不明心意的夜华，纵有青丘护着，你那小十七……你想以命换命，可不是为了这个结局吧。”

　　他轻笑:“难得你如此动怒。”

　　自是不甘，那两万年的倾心相护不假，七万年的日夜思念不假，他怎能甘心。不过到底沉睡了太久，他对十七的经历有些模糊，也不知道她的性格又是怎么变的这般，令他有些陌生，又有些心疼。

　　“折颜，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我，我想听。”　他原只认为十七对夜华情根深种，可似乎更有隐情。

　　“三百年前……”

　　……

　　他这一生几乎从未悔过，如今却有些后悔了，后悔自己睡了太久没有护好十七，又后悔这么草率的便要放弃。

　　“你是知道小五最欠不得人情的，夜华也知道，他也知道你于小五心中的地位。所以他去大紫明宫救小五，带她去灵宝天尊的上清境天泉，为你散了一身修为废了一条胳膊，青丘淋雨致歉后有又祭了东皇钟。一桩桩一件件，承认有真心，到底也是计谋。

　　夜华他城府极深，他又怎不知你与小五的不同，你可大度释怀只求小五幸福，他却不会把小五拱手让于你。又怎么会甘心祭钟后平白便宜了你。夜华曾佯装重伤接近素素，如今焉知不是他的计谋？若非他突然离世，依小五的性子，怕是不会原谅他。你那胞弟，没有表现的那般无害。

　　夜华对素素是一往情深，可他对小五，是因着她是白浅，还是素素。他对小五是爱是偿，谁也不清楚。白浅和素素终究不能算同一人。”

　　“墨渊，你是关心则乱，可你也别傻了。”

　　他怎会不知折颜是在激他，激他放弃萌生的死志。可他句句捏着自己的软肋，单是凭着折颜所说，他也不可能放心把十七交给夜华的。 他有些头痛的揉揉头:“折颜，我有些乏了，你先回桃林吧。”

　　折颜道:“你先好生歇着。”顿了顿，又问:“你可曾悔过？”

　　他兀自摇了摇头，淡淡道，“我从不后悔与她一世师徒。除了些许遗憾，能做她师父，我很开心。”

　　折颜离去的身影微微一顿:“我会告诉她的。你放心闭关吧。”

　　他轻笑，时时忍受着元神破碎的痛苦，思维已经有些混沌。折颜的话还在他的脑海中不断回荡，心是密密麻麻的疼。他的十七，怎能受此委屈。

　　他将手抵在嘴边重重一咳，看着手上的血迹一阵恍惚。要羽化，也需得先替十七了却了因果。

　　上清境天泉倒是个疗伤的好地方，少不得要劳烦灵宝天尊一下，借上许久。

　　他去的正是时候，彼时天尊尚在他的玉宸宫中。

　　灵宝天尊看着他尚且有些苍白的面色，遣散了那些仙伯便开口:“不知墨渊上神来此有何贵干？”

　　他微微勾唇:“许久不来叨扰，只是重伤未愈，上清境天泉疗伤甚好，还望借天尊上清境闭关修养一二。”

　　灵宝天尊却是一惊:“如今四海太平无事，又怎会重伤您呢？”见他只是笑而不语，自觉闭了嘴，呵呵道:“好说，好说。”

　　他对他一揖:“多谢天尊，还请天尊隐瞒此事。只告知折颜便好。”灵宝天尊自是爽快的答应。

　　那天泉落在一座假山后，是个甚僻静的去处，周围的气泽并泉水皆是碧青色，如阴阳未分的混沌时代，天地间一派空蒙，唯余这浅浅一汪碧色。抬手步下一道仙障，便褪去衣物进入泉中开始闭关，任凭时光流逝。

　　不过几日，他便撤了仙障。本就是强行出关，此处虽有不少灵气，短时间痊愈还是妄想，还是闭关更为妥当些。悄悄离了此处，告知了灵宝天尊便回了昆仑虚。

　　昆仑虚

　　他在殿外出神，一会是七万年前，一会又是三年前，猛的又变成了暗无天日浑浑噩噩的那七万年。那些片段不断的闪过。

　　正出神着，便被长衫打扰了。

　　“师傅，听闻太子殿下回来了，可是这样吗？”见他轻轻点了点头，拳头一砸便道“太好了，十七终于可以嫁出去了！”然后又直直退了下去。

　　刚刚本就不定的心湖又让人狠狠地搅起，喉间涌出一点腥甜。

　　“忘情水……是这样吗，十七？”似喃喃自语的询问随风消散，愈发的缥缈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