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分歧

　　陈道安在雷纳尔多的注视下，独自向楼梯走去。莫名其妙地就加入了御守派，还是让陈道安感到有点别扭，就连加入时的仪式感都未有。

　　就连他迈向通往二楼的楼梯时，他都踌躇了一会，等清醒过来时，才敢向前迈去。走在路上，他每时每刻都无不在提醒自己已经是其中的一员了。

　　而这时，楼梯口的工作人员却拦下了他。他回头看了看雷纳尔多•米内罗，雷纳尔多走上来，点了点头，那人才准许了陈道安继续向前。

　　雷纳尔多暗自思忖了一会，对陈道安说道：“刚来这里，一定人生地不熟，跟着我来到处参观一下吧。”

　　陈道安偷偷督了一眼雷纳尔多，看着他有所顾虑的样子，估计是怕自己进了些不该进的地方，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原本已经别了雷纳尔多，他可以自在点地到处走走，但是他中途又突然折返回来，现在就站在身边，难免心生不快。婉拒的台词，原本就要从口中吐出，却又被陈道安咽回肚子里了去。

　　走在路上，陈道安见到了许多陌生的面孔，都是在这栋建筑以外不曾见到过的，一种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整个基地的人都向中间聚拢了一样。

　　在这些陌生的面孔中，几乎每个人的胳膊都抱着几卷蓝图，在楼层中反复奔波。他甚至看到有一个人为了图方便，干脆坐在走廊里歇息，准备睡着时想起自己似乎有一个参数输错了，连忙起身抓起手提电脑查看，知道没输错后才又安心睡去。

　　在这些忙碌的身影中，不乏出现一些轻快的背影。他们就算是走在路上，都有雪茄、美酒相伴，陈道安心里十分清楚，在这片荒芜的沙漠上，稀有的烟草和酒精代表着什么。

　　当那些人从陈道安身边走过，陈道安上下打量了一番，最终目光落在了那些人的腰间。厚重的西装无论多么整齐、美观，都挡不住那一缕来自悬在腰间的手枪的凶光。

　　陈道安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继续跟着雷纳尔多向前走去。这里的工作人员似乎对这幅陌生的面孔感到新鲜和有趣，看出他是新来的后，就和周围的人不停地耳语。

　　“御守派缺的是电子学、工程系的人才，什么时候这种纸上谈兵的‘天才’都可以进来了？”

　　“纸上功夫罢了，他们实验基础不还得靠建设大型实验器械。”

　　陈道安全部都听在耳里，却只是悄悄地戴上了耳机。

　　雷纳尔多带他走遍了几乎二楼所有的房间，还一一地参观过了，仔细地说了这些房间的用途。陈道安细心地发现，几个房间之间，有几间铁门紧闭的房间，而它们都被雷纳尔多有意地避开了，陈道安只能在门外观望，而对于这些不给进去的房间，雷纳尔多也只是用“不方便”来回驳了陈道安的疑惑。

　　他看出来了，雷纳尔多的有意为之，是在警示他不能进这些地方，这也证明了陈道安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

　　而此后，踏入楼梯，雷纳尔多更是像无事人一般无视了三楼，径直带着陈道安走向四楼。

　　陈道安回头望了几眼三楼，发现根本不是想不想去三楼的问题，而是楼梯根本不与三楼平台相连，直接通向四楼。跟二楼有所不同，三楼冷清得可怕，透过缝隙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墙壁的隔音材料将二楼的喧嚷隔绝在了下面，唯一的声响便是两人走在楼梯上的脚步声。

　　来到四楼了，雷纳尔多戴上他的帽子，缠上挂在脖子上的围巾，拄着木拐说道：“到四楼了，这边一般都是实验室，有观测器械这些东西，你要是想用就直接用。再上一层，就到五楼了，五楼便是这栋建筑的天台。一会，最后的环日视构卫星就要发射了，你之前应该没看过吧，希望你别错过。我有事，我得先走了。”

　　陈道安在原地愣了一会，缓过神来后，跟上次一样，雷纳尔多早就消失不见了。

　　陈道安观望四周，道：“像只鬼一样。”

　　雷纳尔多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装，走进了电梯。和往常一样，他在三楼看不到一个人。

　　迈着沉重的步伐，他悠悠地走向哈•谢顿•迪利的房间。房间的门敞开着，听到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原来是罗禹正在和谢顿谈话。

　　罗禹坐在沙发上，抽着雪茄，吞云吐雾。

　　“谢顿，你应该知道的。”罗禹左右端详着食指和中指夹着的雪茄，“我们的可控核聚变技术突破了。”

　　“知道。”谢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也知道的，我们突破的技术，是谁最想要的。”

　　“逃逸派研究可控核聚变了很久，这项技术被他们放在了第一目标，却被我们先突破了，这是值得所有御守派成员骄傲的。我知道，你一扩大研究范围，无疑就是给逃逸派可趁之机。人类一直在研究可控核聚变，因为煤炭和石油都是不长久的，现在这项技术突破了，无数研究人员历尽千辛万苦跨越了一堵技术高墙，面对我们的，将是几乎无穷无尽的能源，而现在它的命脉就把握在你的手里了。”

罗禹站起身来，用手指了指谢顿的胸口，随即走向窗边。

“是选择全人类的进步还是组织里的派别之争，希望你能慎重选择。我不会放弃，因为我为此付出太多了。”

　　“我明白，我分得清轻重的。你说的话，我都会考虑的。”

　　“希望你考虑清楚，”罗禹夸张地伸出手挽了挽衣袖，露出他手腕上那只贵重的手表，“只要你一声令下，全世界的科研力量都会投入到可控核聚变中，这股力量何其强大，无法形容。”

　　“我走了。”罗禹穿上外套，转身离去。

　　在出门的转角，罗禹用眼睛的余光看到了站在门口旁的雷纳尔多，但是他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向电梯。

　　雷纳尔多望着罗禹进了电梯，才慢慢地走进谢顿的房间。

　　此时，谢顿正双手合十放在额头前，痛苦地思考着。

　　“我觉得罗禹说得对。”雷纳尔多笑着说。

　　谢顿没有抬起头来正眼看雷纳尔多。

　　“我明白，我说完这段话就走。”雷纳尔多摘下帽子放在胸前，“现在可控核聚变突破了，仅仅代表着它有一定的能量利用率，对于真正用于商业用途还是有一段时间的。而逃逸派想用可控核聚变的能量支撑庞大的飞船，还需要很多时间。加上飞船的速度研究实在不乐观，就连飞去最近的恒星系，四点二光年，都要几百年，那个时候飞船的生态系统早就崩溃了。而关于生态系统，生物多样性肯定是越多越好，小小的飞船里，生态系统很快就会崩溃，逃逸并不是一条长久之计，所以人类不到关键时刻是绝对不会抛弃地球的。没了这些前提，逃逸派、逃逸主义根本不会发展起来。”

　　“我的话说完了，我也走了。”

　　望着雷纳尔多慢慢走出房间，谢顿陷入了两难的困境，他知道罗禹有着非凡的前瞻性和大局观，但同时也防范着雷纳尔多的不忠，他明白雷纳尔多心怀鬼胎，也不知道突破了可控核聚变是不是正中了雷纳尔多的下怀，才引得他来如此劝说。

　　谢顿仰躺在沙发上，默默地点上了一支雪茄，在烟雾弥漫中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