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从此山高水长

回到家已经很晚了，父母房里的灯还是开着的，隐隐约约能听到吵架的声音。

　　大概是进入到高三，顾及我的感受，连吵架都调低了音量。

　　我回到卧室，发现抽屉有被明显翻动过的痕迹，放在抽屉最里面的那双手套，不见了踪影。

　　我敲了敲父母的卧室，里面的吵架声瞬间的停息了。

　　我推开门问道：“妈，你又翻我抽屉了吗？”

　　母亲脸上还挂着一丝余怒：“父母翻孩子的抽屉很正常，是关心你。你手机也给我看看，你是不是没放心思在学习上，成绩一直那么差！”

　　我顺从的将手机拿过去，尽量用平常的语气问道：“你是不是把我的手套拿走了？”

　　母亲不以为然：“你这手套一直没用过，你看我手都长冻疮了，我就不能拿来用吗？”

　　我伸出手示意她还给我：“我明天重新给你买一副，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我拿回去。”

　　母亲的声音变得尖厉：“别以为我不知道是谁送的？你又不用，拿来干嘛？我是你妈，有谁比你妈重要？我供你吃供你穿，你大半夜还为了一个手套来找我闹！”

　　我静默着没有说话，倔强着不肯离开。

　　“你的那个手套我送人了，不用在这杵着。”母亲的耐心被我磨完。

　　“你凭什么不问我就送人？”同样的，我的火气被点燃。

　　“凭什么，就凭我是你妈！你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她随手抓过空调遥控器，向我扔来。

　　我没有闪躲，用脑袋接过这一击。

　　我默默的关掉他们的卧室门，对着出现在我旁边的冉冉问道：

　　“我应该放下了，是吗？”

　　她嗤笑道：“那个人明明说的是实话，你却死不承认。”

　　我用被子埋着头，不再理她。

　　李艺礼兑现他的诺言，认认真真的给我制定了学习计划。

　　我拿着他的计划抗议道：“24点前睡觉？？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吗？”

　　“不背公式，刷例题？？”

　　“语文，英语课做理综？？”

　　“你是想我名落孙山吗？还是故意玩我啊！”我敲了敲他的桌子，让他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你可以把这个计划给矮老师看，给山大王看，他们同意我的。”他没有表情的看向我。

　　“这就是你成绩好的秘诀吗？”我一脸神秘的问道。

　　“这是只针对你，你的症节不是成绩差，而是心态不稳，放轻松，你自然成绩就可以起来了。”他一脸无语的解释道。

　　“跟当年一模一样…”我翻了翻白眼。

　　“你记得？”他吃惊的抬着头。

　　我不自觉的眨了眨眼睛：“记得什么？”

　　我们默契的没有提那天的山丘，那晚的告白。

　　多年后我问他，为什么不再乘胜追击。

　　他说，他不打没把握的仗，他的心脏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强大。

　　高三的好处，是任何事情都没有学习重要。

　　关于我的鸡毛蒜皮，在学习的重压下，早已沉入湖底，连泡都没有冒一个。

　　我们沉迷于学习，醒来第一件事情除了刷题就是背单词，甚至做梦都是数学大题的解答方法。

　　在最后的冲刺阶段，我的成绩果然扶摇直上。

　　经过了许多次的考场历练，最终的战场到来时，反而像是经历一件寻常的事。

　　在等待着隔离带放下时，我回想起三年前。

　　有那么一个人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帮我检查文具。

　　他不厌其烦的对我念叨着多看几遍题目，要多检查几遍，不会的赶紧往下做。

　　当时的我笑得灿烂，嘲笑他事多，并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们会被时光冲散。

　　就只能走到这里了吗？从此相忘江湖。

　　铃声拉响，隔离带放下。

　　我收回心思，朝着考场走去。

　　“冉希望！”熟悉的喊声从身后想起。

　　一瞬间我以为还在回忆中。那时的他说：“不要给苏家丢脸。”

　　我没有回答，直到那喊声再一次响起。我转过身，他真真切切的站在我身后。

　　他说：“我等你！”

　　我没有回答他，随着赶考的大流前往考场。

　　李艺礼说过：“什么都不要想，不要乱了心思，专心做题。”

　　他的话一向很对，我得听他的。

　　随着最后一科交卷铃声响起，我们高中三年画上最后的句号。

　　我虚浮着步伐走出考场，就像踩在棉花上，那样的不真切。

　　都结束了。所有不甘，委屈，奋斗都结束了。

　　一只手突然搭到我的肩上，“冉希望，你是不是想逃走？待会毕业聚餐你可不能逃掉，跟我走。”

　　我无奈的被拉着手走，这样的场合我可真不想参加。

　　“矮老师，你最喜欢的学生来了。”我一到，大家就开始起哄。

　　“你们叫我什么老师？毕业了管不了你们是吧。”矮老师故作生气的问道。

　　大家打着哈哈，甚至有的问到为什么这么偏爱我。

　　“你们要是有人家希望一半刻苦，一半懂事，哪个老师不喜欢。”矮老师恭维着我。

　　“对呀，你们看看最后时间段，希望同学摆平了心态，连脸上的伤都好了，变得这么漂亮。班上有个校花，我可以吹几年了。”山大王接话道。

　　“这可能是你们聚的最齐的一次了，没有人打算给冉希望道个歉吗？”矮老师站起来突然说道。

　　场面一下子冷了起来。

　　“我先来打个样，希望，老师认真的跟你道个歉。作为班主任，我没有认真负责，没有察觉到你的压力，你的苦恼明明都写在脸上，我还没有重视，我还让流言蜚语乱飞。”山大王举着一杯酒，冲我说完，一饮而尽。

　　我的眼眶瞬间红了，冲着他深深的鞠躬。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原来老师也可以道歉。

　　原来接受老师的道歉，是五味陈杂的感觉。

　　我第一次当着众人的面哭了，“老师，谢谢你三年来的教导，您是好老师。”

　　“冉希望，对不起，怪我长的太帅气，让我们被人传了绯闻。”矮老师开玩笑的道歉道。

　　我破涕为笑。

　　“希望，对不起，我是大嘴巴，你打我吧。”一个男生站了出来。

　　“希望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一个女生站了出来。

　　“希望，如果给你的伤害无法弥补，我愿意用一生来陪伴你。”文艺委员也站了出来。

　　“希望，我今后一定不乱说话，不再伤害任何人。”又一个女生举着酒杯保证道。

　　我举着酒杯一一回敬，毕业聚餐似乎成了我的主场，大家都哭成泪人，为自己的行为懊悔。

　　“我没法保证原谅了你们的伤害，但是我记得你们一个个的好，记得大家下课后的嬉闹，记得运动会的拼搏，记得做不上题时的帮助。我们都是好孩子，谁没有犯过错，我也不例外。谢谢你们，陪着我一起成长，惊艳我的时光。”

　　我向着大家深深的鞠躬。

　　气氛太过于沉重，体育委员出来调节气氛道：“吴欣，你是冉希望最好的朋友，你说两句。”

　　一直默默无言的吴欣尴尬的看向我，我亦尴尬的看回她。

　　场面又冷了下来。

　　体育委员硬着头皮又上：“那李艺礼你来说两句，你们是同桌。”

　　李艺礼没有拒绝，他站起来：“冉希望，从此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