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录音匿名的发送给了本地新闻。
那个记者正义的模样,至今留在我的脑海里。
我决定赌一把。
如果说上一次退缩是我的怯弱,那这一次我还她一个责任。
苏唯的母亲在第二天来到了学校,眉眼中能看到几分苏唯的影子,果然美的事物是会遗传的。
我在心里暗暗的为苏唯担忧,这小子却还有闲心跟我挤眉弄眼,“提前见丈母娘是不是很紧张?”
我伸手推开他,嗯,普通同学,得保持距离。
班主任也把我叫到了办公室,开口就直说,我和苏唯在早恋。
“难怪老师会误会,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苏唯妈妈温柔的看着我。
“老师,我和冉希望现在是普通同学。平时在教室里都没怎么说话,您应该是知道的。”苏唯帮腔到。
我琢磨着他的话,现在吗?不代表以后咯。
苏唯妈妈几句话春风化雨,我们得以全身而退。
家长都不在意的事情,老师又能说什么呢。
走出办公室,苏唯妈妈对我说,“你就是希望啊,经常听我们家苏唯提起你,放学了和阿姨一起吃饭好不好。”
尽管她语言非常温柔,但我脑海里想的却是:
“两百万,离开我儿子。”
“阿姨,多…多了点。”
我婉拒了阿姨的邀约,赶紧溜回教室。
不多时,女妖也踩着高跟进入到教室。
“昨天,有人跟电视台发送了一段录音内容,当时在办公室的就那么几个人,说说吧,是谁?”女妖的目光扫视着全班。
我脑海中的那个记者模样破碎了。
班里异常安静,狼人藏在其中,反而并不惊慌。
“徐可,是你吧。”女妖笃定到。
徐可害怕的站起来,“不,老师不是我。”
“怎么可能呢?两年前向电视台举报的不就是你吗?”女妖冷笑到。
两年前我自杀后,偷偷的发了条短信给电视台引起轩然大波,后来又被莫名按压咯下去。替我背黑锅的倒霉鬼,是他。两年后,依旧是他。
“不是我!”徐可激动的否认。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不是你呢?”女妖继续说道。
那一瞬间我想站起来,李艺礼按住了我,他压低声音说,“你救不了人,别把自己搭上了。”
徐可激动到发抖,但什么都说不出口。
女妖开始一个个点名盘问。
“李东是你吗?”
“不是。”
“刘静,是你吗?”
“不是。”
“苏唯,是你吗?”
“不是。”
“冉希望,你呢?”
我听到自己回答,“不是。”
毫不犹豫,可耻至极。
“你以为能举报到我?你以为能让我下台?”女妖冷冷一笑。
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年的早冬,只是物事人非,换了主人公。
我看着冉冉迎面而来,嗤笑着对我说,“还是败给了天真。”
的确,谨慎如我。下错这一步棋,大概是那阳光男孩让我误会了世间的阴暗。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课,我感觉到自己都不能够呼吸。
徐可被叫进了办公室。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很熟悉,只是历史的重复。
煎熬了一节课,我站起来,准备朝办公室走去。
“你跟我来。”李艺礼对我说道。
鬼斧神差的我跟了上去,估计我也在想能晚一秒揭发真相就晚一秒。
“录音是我发的。”我先发制人,企图打消他,我是在英雄救美的念头。
“我猜到了。”他回答道。
“所以你要跟我说什么?”我震惊的看着他。
“马上中考了,班主任想除掉升学率的障碍,你懂吗?即使不是这个理由,徐可也是刀俎上的肉。”他看着我说道。
“但是,是我递的刀。”我也看着他回答道。
“所以,你的良心让你陪葬吗?那你有考虑过苏唯吗?如果他知道了会怎样?赔掉的是你们两个人吧。”他冷静的分析道。
如果苏唯知道了,是会不耻我的下作?还是会依旧拉我出泥潭?
我沉默的回到教室,折损3人,这买卖不划算。
徐可在快放学时回到了教室,他一言不发的开始收拾起全部的东西。
周围没有人跟他搭话,也没有人在他偷偷哭泣时递上纸巾,平时嬉闹的好哥们,也都沉默的低着头。似乎他所在的一圈是瘟疫区。
多么熟悉的怪圈。
最终他没有做任何告别,背着书包,抱着厚厚的书离开了教室。
“徐可。”我叫住他,“我和你一起走。”
我从他手里拿过一叠书,他并没有提出反对。
我们安静的走了一段,最终,我说,“对不起。”
“希望,我也要跟你说对不起。两年多前,我也是坐在教室里的帮凶,嘲笑你,排斥你,唾弃你。直到今天我才知道这滋味真的不好受。”他开始哭了起来。
平时大嗓门凶巴巴的小胖子,只不过是才16岁的少年。
我酝酿着开口,“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对不起,其实…”
他打断我:“当初被冤枉排挤时,我拼命讨好除你之外的每一个人。我很讨厌你,为什么同样是被排斥的人,你可以那样的无所谓。后来我有了朋友,又在心里嘲笑你。但今天我才知道,他们不是真的朋友。”
我安慰他道,“我愿意做你的朋友。”
他接着说:“其实两年前,你也很冤枉。全班同学都没能在12点以前完成作业,都抱怨作业多。但只有你父亲站了出来,他本该是我们的英雄,我们却把你当成异类。”
我也回忆道:“那是时候,大家都说了谎。老师问,谁在11点以前做完作业的。大家哗啦啦的都把手举了起来,他们不知道,每举起一只手,他们就把我往悬崖边推一丈。”
我将他送到公交车站,继续说道:“大家都是会说谎的孩子,我也不例外。”
刚好,这个时候有一辆公交车到来,他急忙跳上去,对我吐了吐舌头,“我知道是你录的音,我看到了你掏手机。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是在为自己赎罪。”
“希望,我不欠你什么了。”他最后的声音消失在风里。
我原谅你了,请你,一定要原谅我。
第二天,女妖告诉我们,徐可退学了。
我捏了捏拳头,被李艺礼轻轻弹了弹手背。
女妖还给我们放了一段录音,是徐可的父亲打电话来求情的声音,从最初的求情到最后的怒骂,她一字不差放了出来。
女妖得意洋洋的说,“我就把手机放在那,免提都没按,听着音乐,任由他骂了两节课。”
潜意思是:除了在电话里骂她,还能如何?
人都走了,还不放过。想着替我顶罪的徐可,我忍不住轻声哭了起来。
李艺礼碰了碰我的手肘。
“跟他道歉了吗?”他轻声问道。
“是不是这个年龄的我们,什么也做不了?”我哭着问他。
他并没有回答我,也许他正在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