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来客

人的猜疑心能有多重呢？在墙角戳一个小洞，十有八九的人会从这个洞望出去，即使只看到一角，却能脑补整个世界。

　　母亲最近变得非常暴躁，究其原因是父亲的初恋即将回来。

　　他们的争吵一天强过一天，互相说着恶毒的语言，每一次争吵的落幕都是在父亲的摔门而出而终止。

　　“既然不快活，为什么不离开呢？”看着蹲在墙角抽泣的母亲，我忍不住说出心里话。

　　母亲含着泪的眼震惊的看着我，她抬起手狠狠的冲着我的脸抽了三下：“为什么？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你！都是因为你！”

　　第一次看到母亲哭得如此的撕心裂肺，我生不出一点同情心，甚至并没有想过安慰她，她于我而言是熟悉的陌生人。

　　脸上火辣辣的疼，我猜想应该是肿得厉害。若是这样到了学校，苏唯估计会忍不住开口问我怎么了吧。那时，我就说被打劫了。嗯，就这样吧。

　　我怀着这样的心思沉沉入睡。

　　第二天，脸上的红肿果然没有消去，五个手指印还依稀可辨。我带了个鸭舌帽，让我的脸并不至于太过显眼。

　　打开卧室门，母亲出奇的呆在家里。她看着我脸上的红肿，什么也没说，但我感觉到了她的示弱。

　　“今天放学我接你吧。”在我出门时，最终她开了口。

　　“不用了，我不习惯。”我冷漠的拒绝。

　　我将帽子压得低低的，尽量不引起其他人的关注，一路到了学校。

　　这一天，我目光若有若无的落在以前特别熟悉的背影上，他并没有看过我一眼，仿佛以前的要好都只是我自己的想象。

　　一晚上精心排练的对话，全都化成泡沫。

　　在他带了牙齿矫正器的时候，我为了共同话题也去矫正了牙齿，就为了等到一句，“你也去做了牙齿吗？”

　　这场关系，我也有认真的尽自己的努力。

　　李艺礼用手肘碰碰我的手，我从回忆中回来，他指了指他的脸，问：“疼吗？”

　　也许是他问的太过温柔，也许他抢了本该苏唯的台词，也许他脸上的担心太过真实。

　　听到这句话，我的眼泪滑落了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他慌了神，像是生怕别人误会他欺负我。手忙脚乱的拿纸让我擦掉眼泪，求爷爷告奶奶的求我别哭。我明白他平时那么沉默的原因了，他确实不太会说话。

　　他说：“你哭起来太丑了，别污染环境了。”

　　真是非常有效的止哭方法啊！

　　好想…好想…打他啊。

　　放学的时候，母亲没来接我，倒是来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梅阿姨！”我晃了晃响着来电铃声的手机，对着正在拨电话的温婉女人喊到。

　　对方向我走来，气质温婉，与市侩气息的母亲截然不同。

　　“希望，这是你妈妈吗？真漂亮。”吴欣热情的过来打招呼，我则看了看他身旁一言不发的某人。

　　他不可能没看到我的脸，但他什么都没问，甚至离得远远的等吴欣。

　　这么想着，错过了最佳的回答时间。梅阿姨也只是淡然笑笑，没有回答。

　　等他们走后，梅阿姨问我，“你喜欢刚才的男生？”

　　“啊？”我假装没听懂。

　　“我看得出来的，我以前也是这样的眼神。”她温柔的戳穿我。

　　“那个人是我爸吗？”我也不打算给她台阶。

　　“你脸怎么了？”她避而不答反我脸。

　　“我妈打的。”我盯着她的脸回答，眼里写满尖锐。

　　“希望，是你跟妈妈说我和你爸经常来往？”她严肃的问道。

　　“是。”我回答得坦诚。

　　藏在心底的密谋被戳穿，我没有丝毫愧疚的神色。如果能成事，我也许会开心，再也不用呆在这个压抑的家里。如果不能，我也不想再撒谎了，有的邪恶念头一出，就挽回不了了。

　　“希望，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和你爸爸从来没有联系过，除了前几天。我这次回来，就是想向你解释的。”她蹲下来对我说道。

　　“所以，你专程从上海飞回来？”我问道。

　　“嗯，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我们找个咖啡馆坐坐吧。”她提议到。

　　这是我第一次进咖啡馆，忐忑怯懦，害怕被人发现我是第一次的羞怯。

　　“你爸爸妈妈最近闹了一些矛盾，你知道吗？”她小心翼翼的回答。

　　“知道，他们打算离婚，在我中考之后。”我满不在乎的说道。

　　她吃惊的看着我，仿佛这是藏的很好的秘密。

　　“他们一直想离婚，协议都写了几份，但是我奶奶是个老古董，她说，咱们冉家没有离婚的前例，不允许他们离。”我似是炫耀，我知道的其实更多。

　　“嗯，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沉默了半响后，她默默的说。

　　“梅姨，你能告诉我。他们谁打算要我吗？”我问出了想知道的疑问。

　　“希望，别难过，他们不会离婚的。”可怜的阿姨还以为我在故作坚强。

　　“希望，你爸爸离不开你妈妈的，你妈妈也是。他们就像同根生的树和藤蔓，早就是一体了。”她笃定的说道。

　　“他们之间没有爱情。”我像个大人一样回答。

　　“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爱情是会过期的，但亲情不会。爱情是不能过日子的。”

　　“爱情会消亡，会转移，会变成恨是吗？”我似乎想到了什么，问到。

　　“嗯，就像你喜欢那个男孩，过了几年你会发现你也许不喜欢了。”

　　过几年，就会不喜欢了吗？

　　那他，会不会，现在就不喜欢了呢？

　　“阿姨，你结婚了吗？”我看着她问道。

　　“没有。”她同样肯定的回答我。

　　“那你为什么不想我父母离婚，是因为爱情消亡了吗？”我学着大人的语气。

　　“因为我以前放弃了，就失去资格了。”她似乎忘记，在她面前的只是个14岁的孩子。

　　“你母亲比我更适合他，如果要重新选择，他也会选她的。希望，你回去告诉你母亲好不好，我和你父亲什么都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没有。”她握住了我的手。

　　“过去是有的？”

　　“过去只是过去，孩子。”她依旧不变温柔。

　　“阿姨，你还喜欢我爸爸吗？”我不想就这样放过她。

　　“不，我们那时的根本不叫喜欢，只是叫青春。”

　　那一刻，我有种冲动，想要告诉她。

　　我活在他们婚姻的阴影中，他们彼此厌恶却打着为了我的旗号让这个家苟延残喘。我们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没有谈个心，甚至没有坐在一起看同一个电视剧。

　　所以，我打算撕毁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我冒充梅姨的名义给我爸写信，我偷偷用父亲的手机浏览去上海的机票，我还给梅姨改了个暧昧不清的备注。

　　我做的一切只是内心的邪恶在作祟。恶魔告诉我，只要一点点蛛丝马迹，就会让人浮想联翩，击垮信任。

　　而这些，只有冉冉知道，只有冉冉相信。

　　毕竟人们认为没有孩子会想要父母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