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_流离黄昏】
第四章_归途
——天鹰国 断魂沼——
第二天清晨。
紫发少女从睡梦中醒来，坐起身子，擦了擦眼睛。
她试着活动右手，昨晚的伤已经好转许多。
她看了看身侧的床位。本应睡在她身边的白发少女，此时已不在床上。
“姐姐去哪了？……”
燕儿下床穿好鞋，四处张望、寻找白发少女的身影。
她的目光停留在一旁的石桌上，那上面放着一张叶纸。
燕儿走过去，拿起那张叶纸。看过上面写的内容后，她松了一口气、放下了悬着的心。
“我在能看到夜空的地方。”
上面写着。
————
燕儿来到一处洞穴前。在洞穴深处，有一处宽阔的地方，那里向上直接连通着外面的天空。
并且，那里的毒雾会在夜晚消散，因此是“能看到夜空的地方”。
洞外堆放着大量的各种材料，有木材、藤条、硫黄矿体，还堆积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叶。
燕儿下到洞穴里、来到深处，果然，白发少女正在那里。
她正埋头在一堆材料中，好像在制作着什么。
“姐姐……你在做什么？”
走到她面前，燕儿问道。
白发少女闻声，抬头看向燕儿:
“啊，燕儿，你醒啦。”
“姐姐是什么时候起床的？看天色，现在才不到七点吧？”
“嗯…我想想…大概半个小时前吧？”
她笑着回答道。
燕儿却笑不出来。
因为，白发少女在说谎。
洞里洞外堆积的大量材料，以及她手中那件已经有了部分雏形的物什，这些绝不是半小时能采集、搬运、制作完成的。
或许，昨晚燕儿一睡着，她便下了床……
“姐姐，你的伤…不要紧吗？”
燕儿担心她道。
“已经没有大碍了。”
白发少女摇头说道，
“燕儿，来帮忙吧，要在今晚前完成。”
“诶？”
燕儿很是疑惑，她观察白发少女正制作的东西:
以藤条捆绑的圆木为主体，搭起一个支架似的结构，但看不出是什么。
“所以，姐姐到底在做什么呢？这么着急…”
“一个能送我们离开断魂沼的工具。”
燕儿听到此话，大吃一惊。
“离开…断魂沼？”
“没错，”
白发少女向她说明:
“昨晚，你也听到了，贪狼并没有放过我们，他还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
我有预感，他一定会胁迫我们去做各种危险的事情。
到那时，我们永远不可能继续平静的生活了……”
“确实……”
燕儿神伤道，
“虽然我不像姐姐那么了解他，但从昨晚我也感受到了…凭我和姐姐的力量，根本无法反抗他……”
说着便忧伤地低下了头。
白发少女把双手搭在她肩上:
“因此，燕儿，我们绝不能再待在这样一个、随时会被他找到的地方。
越早越好，我们必须离开这里，逃离他的掌心！”
“我明白了，”
燕儿坚定道。
“我会全力以赴地帮助姐姐。”
于是，依照白发少女的方案，两人开始同心协力地打造用于逃离断魂沼的工具。
几乎没有休息，两人忙活到了傍晚。
“总算是及时完成了。”
白发少女拍了拍手，站起身来。
诞生于两人之手的这个庞大装置，附着点被固定在洞内的各个角落。
带着几乎要哭泣的笑容，两人看着面前的装置。
“以弹性最好的藤蔓作弹射架、包裹了七层防火材质的坚韧扇叶，底部的炸药用作加速推进。
这便是以这里的材料，能达到的最佳弹射效果。”
白发少女说道。
燕儿抬头看向洞顶的那团毒雾:
“接下来，就是等毒雾散去……”
逃离的方案便是，夜晚毒雾消散之时，以装置将两人向上发射，如同“鲤鱼跃龙门”般，跳出断魂沼。
“尽管如此，不确定因素很多。退一万步，我们就连外面的环境都不清楚。
飞上去之后，我们也许会马上掉入另一个深渊、也许会掉在一片荆棘地中被刺穿身体……”
白发少女说道，转头向燕儿确认眼神:
“燕儿，你做好觉悟了吗？”
“当然。”
燕儿说着，牵起白发少女的手，
“不论是生是死，我都会陪在姐姐身边。”
————
终于，夜幕降临，漂浮在洞穴顶部的毒雾消散，露出一片夜空。
洞穴底部的二人，正向身上绑缚着一圈又一圈的缓冲物。
这是为了缓解落地时的冲击，尽可能降低受伤的程度。
“啊，毒雾散了！”
燕儿首先注意到。
顺着她的视线，白发少女也抬起头，看到了那片夜空。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在白天逃出去……”
她说了这样一句话。
“哎…？为什么，夜晚不是更加隐蔽吗？”
燕儿疑问道。
“你有所不知。”
白发少女说，
“那个男人，贪狼，患有严重的皮肤病。
他的皮肤，一旦被阳光照射到，便会急剧溃烂。
他无法在白天外出。”
听到此话，燕儿大吃一惊。
“这…这样的皮肤病？？这个世上还存在这样可怕的疾病吗？”
“是啊，起初我也难以相信。
但过去我与弟弟和那个男人共处的时间里，他从未走到过阳光下，一直都待在阴暗处。
也有过几次，贪狼在白天外出，但都是在阴云密布的天气里。他对阳光表现出的极度恐惧，绝不是装出来的……”
白发少女解释道。
听过她的描述，燕儿陷入了沉思。
贪狼的身上，有太多的谜团。
能聚集奇怪的黑光，并将其随意变形成兵刃的形状，这股力量过于诡异；
从几百米的高处跳下，却能平稳落地而不摔伤，这绝不是轻功可以解释的；
更令人难以捉摸的是，断魂沼之上漂浮的、会令人五感尽失的剧毒毒雾，竟分毫伤不到他；
然而，拥有这般超常力量的他，却身患无法走到阳光下的顽疾。
思绪中的燕儿，突然被白发少女牵住手，被拉回到现实。
“我们开始吧，燕儿。
开始这场性命的赌博。”
望着白发少女那温柔似水的眼神，燕儿回以微笑:
“嗯，开始吧！”
两人躺到装置中央、以某种植物的叶片编织成的摇篮状凹槽中，以相拥的姿态抱紧对方的身体。
触发机关的引线已被点燃。
由于身外捆绑着大量缓冲物、被缠绕得像胶囊一般、行动极为不便，出于安全的考量，引线被设置得很长，燃烧一分钟左右才会启动弹射装置。
此刻，燕儿和白发少女，能互相听到对方加速的心跳、与颤抖的呼吸声。
两人就这样紧闭双眼、紧紧拥抱着，安静地等待那一刻的到来——那近在咫尺的生死一瞬间。
“关于你的过去，”
白发少女突然打破沉默，
“北冥雪这个人，我听说过。”
闻言，燕儿缓缓睁开双眼。
“她是玉龙国北冥雪庄的大小姐，小小年纪便已是远近闻名的神医，挽救过无数濒死之人的性命。”
引线燃烧的声音越来越近。
燕儿绽放出澄澈的笑容，
“原来，曾经的我是个像姐姐一样的好人呢。真是太好了…”
嘭！——
随着装置中央底盘的一声爆炸、以及被拉长藤蔓的迅速收缩，胶囊状的两人如烟花般被弹向高空。
伴随着快速升空，高速气流从二人耳畔呼啸而过。两人紧闭双眼、拥抱着对方，心里默默祈祷着……
一条华丽的半边抛物线过后，刚从最高点开始下坠，两人便落在了一片草地上。
胶囊在草地上连续翻滚了数十圈后，外部捆绑的藤蔓断开。分离开的两人，又在草地上翻滚了十几圈，才各自停下来。
白发少女和紫发少女，相距数十米躺在草地上，都没了动静……
几分钟后，白发少女缓缓睁开眼。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望无垠的璀璨星空。
她笑着坐起身、卸下身上绑缚的缓冲物，跑向数十米外的燕儿身边。
为燕儿卸下缓冲物后，白发少女轻轻摇晃燕儿的身体:
“燕儿，燕儿……快醒醒！”
燕儿缓缓睁开双眼:
“姐……姐？”
白发少女见她无恙，笑着长叹一口气，扶她坐起来。
“燕儿，你感觉身体哪里伤到了吗？”
燕儿已完全清醒，感受了一下全身:
“好像……哪里都没受伤的样子。姐姐呢？”
白发少女听了，笑着回答道:
“我也没有受伤。太好了，燕儿！我们离开断魂沼了！！”
燕儿开心地环视四周，两人周围的茂密草地、天上的浩瀚星海，断魂沼外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鲜的事物。
劫后余生般幸福的泪水，从她眼角流下。
“太好了……太好了……”
两名少女，在广阔天地间紧紧拥抱对方……
——玉龙国 北冥雪庄——
次日下午。
十方明亮载着北冥雷，降落在北冥宅邸的前院。
阿雷快步径直走向宅邸的一层会客室，推开门。
一名蓝发少年正在里面静坐等候，桌上放着一叠文件。
“问天，真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这么久。”
阿雷一边说着，微笑着走到问天面前。
问天拿起桌上的文件，站起身来。
“这没什么，我很清楚，作为庄主的你，每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辛苦你了，阿雷。”
他把手上的文件递给阿雷:
“‘守护者’装置的改机动性试验拟定两天后在北冥雪庄进行，这是妈妈让我转交你的文件。”
“哦？‘守护者’的改装有进展了？”
阿雷欣喜地问道。
问天却摇了摇头:
“只是个没什么把握的试验，或者说只是一次尝试更恰当…成功的几率很渺茫。”
阿雷闻言，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这样啊……
玉燕元首她，这些天一定很累吧。”
“是啊…
妈妈她一直主持‘守护者’的改造计划，为了能尽早地打开玉龙国边境的大门、尽早解放玉岛国而奋斗着……”
问天说道，
“从玉岛国沦陷那天起，已过去半年了。也不知道，玉岛国的大家现在处境如何……”
就在这时，一名军士气喘吁吁地冲进会客室来。
“庄主！……快…快去…去边境那里！……”
他一边扶着墙大喘气，一边断断续续地说道。
“出什么事了吗？别着急，慢慢说。”
阿雷对军士说道。
“雪……雪小姐！！”
“什么？！”
——北冥雪地 玉龙国北部边境线——
问天、阿雷和神农兽，乘坐十方明亮火速赶到了边境城墙。
十方明亮径直飞至城楼上。在那里，数十名军士正堆积在朝向边境外的一侧，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墙外。
“真的是雪小姐……”“可…雪小姐不是已经死了吗？……”
问天他们跳下十方明亮，冲向军士聚集之处。阿雷边跑边朝军士们大喊:
“都让开！！”
阿雷、问天、神农兽挤到了最前面，向城墙下望去。
下一瞬间，眼前的景象，令他们惊得眼神剧烈颤抖、身体无法动弹。
墙外站立着两名十几岁左右的少女，紫色长发和灰白色长发。
而那名紫发少女，尽管衣着和发型有所改变，但毫无疑问，她是——北冥雪。
“阿……阿雪？”
问天惊愕地盯着紫发少女，缓缓吐出几个字。
“打开大门！！”
阿雷大喊道，拔腿便跑下城楼，神农兽紧随其后。
“阿雷！……等等我！”
问天也追了上去。
边境的大门一打开，阿雷立马朝紫发少女飞奔而去。
不顾少女的满脸迟疑和困惑，阿雷一把抱住她。
“太好了……阿雪……你没死……你真的没死！……你能平安回来…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阿雷声泪俱下、泣不成声地说道。
然而，
“你……你干什么！”
少女被他突然的行动吓到，汇聚掌力、用力一掌将他推翻在地。
这一掌，令在场的所有人始料未及。
后续到场的问天和神农兽，恰好看到这一幕，被惊得呆滞在原地。
从地上爬起来的阿雷，顶着一张泪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紫发少女。
白发少女除外，只有她脸上的神情似乎很淡定。
“你……是谁？”
似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一击有些许过分，紫发少女低头看着雪地问道。
这句话，给了阿雷一个晴天霹雳。
“阿雪……我…我是哥哥啊，是你的大哥……北冥雷啊…”
阿雷摸着胸脯说道。
“对啊，阿雪！他是你的哥哥啊！是和你一起、在咱们北冥雪庄长大的孩子啊！！”
神农兽对紫发少女喊道。
紫发少女，以忧伤的神情，目光在面前的阿雷、问天、神农兽之间徘徊。
“难道说……你并不是我们所说的阿雪，只是和她长得很像吗？……”
问天对她疑问道。
紫发少女沉默了。
一直站在她身后沉默的白发少女，此时走上前来。
“不，她的确是你们所说的北冥雪没错。”
白发少女说，
“只是，她失去了从前的记忆。”
众人闻言，皆大惊失色。
紫发少女愧疚地低着头，目光定格在脚下的雪地上。
寒风呼啸着，少女的紫色长发随之扬起，久久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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