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_中流击水】
第三章_记忆残片
——天鹰国 断魂沼——
紫发少女睁开双眼。
“燕儿，你醒了。”
坐在床边的白发少女见燕儿醒来，松了一口气，笑着靠上去。
“姐姐…我又疼得昏过去了吗？”
“是啊……这已经是你今天第三次昏过去了。”
从某时开始，燕儿头疼发作变得异常频繁。
时间仿佛回到了她坠入断魂沼之时，她每天的生活，只是被白发少女照顾在病床上。
至于头疼的原因，燕儿失去的记忆，正在逐渐地，回到主人那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燕儿头痛时，脑中出现了更多的画面。
她好像看到过一片雪地、一片星空，又似乎只是一片洁白、一片漆黑。
她好像看到过许多人的面孔:一个蓝发少年、一个紫发少年、一位白头发老人，以及更多更多的人们……
但她不认得他们，醒来后，他们的样貌也重回模糊。
像一块一块拼图碎片般，燕儿的记忆正努力挣扎着，艰难地、尝试堆积成一整幅图画。
燕儿手扶着自己的额头:
“不知道这些记忆残片，还要折磨我多少次才会回来……”
接着长叹了一口气。
她将一支绿色吊坠举起，悲伤地注视着它。
据白发少女说，那是和她一起掉下来的东西，应该是她随身的物品。
还有一本破旧的古书，里面的内容完全无法解读，扉页上勉强能辨认出“三心经”三个模糊的字。
“燕儿，”
白发少女面露忧伤，说道，
“等你找回了记忆、知晓了自己的过去，大概会离开我吧……”
听闻此话，燕儿有些吃惊。
她猛地坐起身来:
“怎么会！我会永远陪在姐姐身边！只要姐姐不离开这里，我也不会离开的！！”
“你就如此肯定吗？不论有多么重要的亲人在等你回去、不论有多少等待你去完成的事，你都会留在我身边？”
燕儿犹豫了。她没能给出回答。
此刻二人间的沉默，沉重到令人窒息。
“……讨论这些根本没有意义吧？姐姐和我被困在毒雾下面，根本出不去不是吗？”
燕儿吞吞吐吐地说。
“是啊……”
白发少女说道，眼神飘忽。
“那，难道……姐姐是在怀疑我对姐姐的感情吗？”
燕儿质问道。
白发少女低下头，眼神有些颤抖:
“对不起……我太害怕失去你了。”
燕儿坚定地对她说道:
“对我有救命之恩的姐姐，时刻保护我不受伤害的姐姐，温柔地教会我各种技能的姐姐，和我嬉笑、给我带来温暖和快乐的姐姐……我只想和这样的姐姐永远生活在一起。”
下一秒，白发少女抱住了她。
“别再说了……我又会哭出来的……”
燕儿被她突然的举动搞得不知所措。
白发少女继续说:
“我曾发过誓，这辈子都不会再哭泣了……所以，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燕儿……”
燕儿有些惊讶地看着白发少女，然后笑了。那笑容，仿佛要哭泣一般。
嗞——
如同一道闪电划过脑中般，燕儿的头痛又突然发作。
“啊！……”
燕儿双手用力按压着自己的头部，痛苦地躺倒在床。
“燕儿！”
白发少女惊慌地喊出。
“我这就为你止痛！”
她马上跑到一侧的石桌旁，有条不紊地在桌上众多的药瓶中操作起来。
只不到一分钟，白发少女便配制出一碗止痛药，端在手上。
下一步便是喂燕儿服下。
突然，她犹豫了。不知在想什么，她做了很久的心理斗争……
“啊……呃……”
在此期间，燕儿痛苦的叫喊不断传进她耳中。
漫长的犹豫后，白发少女，又从某个地方取出一粒药丸，捏碎后撒入汤药中。
她来到燕儿面前蹲下。
“燕儿，把这个服下，会好受些。”
燕儿将汤药服下。
果然，疼痛逐渐减轻。燕儿挣扎的动作逐渐减小，最终，安静地昏睡了过去……
“原谅我，燕儿……”
白发少女看着燕儿的睡颜，趴在床被上独自哭泣起来。
——玉龙国 元首宫——
书接上回，玉燕休息的房间内。
“我又看不到了……那种奇怪的气团……”
问天对铁心说道，没了头绪。
“什么？！”铁心惊呼。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气团、又看不到之类的。”
南宫逸问两个孩子道。
问天向众人说明:
“一个小时前，我和铁心训练的时候，我的眼睛能透过周围的人的身体、看到一种奇怪的气团，神兽们的身体里也能看到……”
话语有些语无伦次。
他又补充道:
“我怀疑那和爸爸一直说的‘光明之力’有关。可不知为何，现在又看不见了……”
“是这样啊。”
南宫逸似乎非常淡定地回答道，
“那就再努力一些吧，就把那当成光明之力的一部分，继续摸寻下去。”
南宫逸把手搭在问天肩上，笑着肯定他道。
问天察觉到了异样，似乎父亲早就知道些什么。
此时，玉凤突然想到一点，向玉燕确认道:
“妹妹，你刚才说，天鹰国的空军出现的时候，你们就已经被击溃了？”
“我想是的。那可怕的雷击，摧毁了玉岛国境内的几乎所有重要军事设施，将我们的军队冲成了一盘散沙……”
“也就是说，在侵略玉岛国的战役中，天鹰国的空军没有战力损耗。”
玉凤说道。
众人听了，立马理解了形势的严峻。
“也就是说，天鹰国的精锐装甲空军，不需要经过任何补给和休整，就可以向我们玉龙国开拔、发动全面攻击。”
南宫逸说。
而自那时起，已经平静地度过了六天。
“这是暴风雨前的平静，敌人一定已经有所行动。”
玉燕分析道。
“他们会不会故技重施，再次依靠控制雷电的力量，像攻击玉岛国那样来攻击我们玉龙国？”
西门豪提出疑问。
“可能性不大。”
玉燕回答道，
“据我推断，敌人控制天气的能力只能限定在施术者周围一定范围内，而玉龙国的国土面积是玉岛国的十倍还大。
如果做不到同时袭击各处重要军事目标的话，雷电攻击也就失去了意义。”
玉凤马上吩咐下去，加强了各地边境的警戒。
“六天的时间太久了，如果这六天他们都在行动的话，我们完全无法预测，他们会从哪个方向来袭。
恐怕，已经迫在眉睫了……”
——北冥雪庄——
晚上十点，北冥宅邸中。
北冥雷走到北冥正的房间门口，正巧仆人端着茶碗从房中出来。
仆人向阿雷行了礼后便离开了。
阿雷随即进了房间。
北冥正坐在床上，拿着一本书，正阅读着。
“爸爸，您的脸色看上去又健康了。”
阿雷说道。
“是啊，我想再过两三天就能康复了。”
北冥正说道，伸手摸着阿雷的头，
“我听仆人们说了，这几周以来，你主持雪庄的事务十分妥当，辛苦你了，阿雷。”
“替爸爸分忧，孩儿义不容辞。”
这时，一名军士来报:
“万米线的地方，突然下起了暴雪，能见度几乎为零。”
所谓“万米线”，指的是边境线向外十公里的地方，也就是玉凤元首下令构筑防线之地。
闻言，北冥正和阿雷相视。
“现在不是会下暴雪的季节，真是奇怪。”
北冥正捋着胡子说道。
回想起在天鹰国时，也出现了和季节相冲的天气，阿雷感到隐隐的不安。
“爸爸，失陪了，我去那里看一下情况。”
“好，一定要当心。”
——北冥雪地 边境线以北十公里——
这里是按照玉凤元首的吩咐、架设防线的地方，虽在北冥地区的辖区外，仍是一片雪地。
从父亲北冥正那里辞行后，阿雷立即骑快马赶到了这里，此时十方明亮还在元首宫没有回来。
阿雷站在瞭望台上，向外面望去。
如同传信兵描述的一样，暴雪的倾泻使得视野内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清。
加之本就是黑夜，铺天漫地的白雪混在夜色中，只能用一片混沌来形容。
阿雷伸手接了一些雪，只觉一股异常的冰冷。
“不对……这雪的温度不对！冰冷程度远低过应有的温度！”
他立即命令下去，让守卫的军士们添衣保暖，同时带着一队飞龙骑兵，钻进漫天的暴雪之中。
“大家向前谨慎搜索，一定会发现什么！”
小队缓慢地在天空中向前推进。
几乎每前进几十米，就需要清理一次护目镜上的积雪。尽管很艰难，小队一直在缓慢向前推进着。
前进了不知多远的距离，雪的浓度明显开始下降。
“密度开始降低了……大家保持警惕！”
阿雷带领小队继续向前摸索。
随着暴雪的削弱，能见度也逐渐提高，视野慢慢清晰了起来。
“能看清了……”
此时，众人本该为自己的双眼恢复作用而感到宽心。
然而，双眼所看到的景象是:
以排山倒海之势、正朝着小队的方位移动的大批空军舰队。
包括阿雷在内，小队的所有人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除了不计其数的、堪称“空中城堡”的大型空艇外，各种看上去颇具威力的炮艇、飞船也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设想这支庞大的军队能够轻易摧毁一个国家，也毫不过分。
当中处于指挥位置的一艘空艇上，印着天鹰国的国标。
阿雷惊得瞪大了眼睛:
“是天鹰国的空军！ ！小队所有人马上撤退！ ！”
小队立刻调转了方向，全速撤退。
奈何他们携带的照明灯实在太过明显，敌人瞬间捕捉到了他们的身影。
最糟糕的是，两军相距实在太近。
如果小队全军覆没的话，防线的守军得不到消息、没能作提前准备，防线定会被瞬间冲破。
距离“守护者”装置完成最后的部署，还需要一天左右的时间。
这个时候被敌人闯入境内，后果不堪设想……
“拼上性命！一定要把消息传给后方！”
阿雷对小队的军士们大喊道。
此时，几艘敌人的飞船脱离了行军序列，向小队快速扑来。
嘭！——
随着一声炮响，一张巨大的网从其中一艘飞船上高速射出，在小队头顶散开、就要将小队网入其中。
阿雷迅速反应，千钧一发之际将巨网快刀斩碎。
“A队跟着我，掩护B队后撤！”
阿雷下令道。
无论如何，一定要有人能逃出去……
小队中一半的军士随着阿雷架起了武器，脸上都是视死如归的神情。
另一半军士则不顾一切地向后方飞去。
又接连几声炮响，几张巨网发射、向小队飞来。
阿雷带着留下来的军士们奋力抵抗，将网子悉数斩断。
敌人似乎一心想要活捉他们，恐怕是不想使用重型火炮、怕惊动防线的守军。
“想抓住我，可没那么容易！”
然而，情况不容乐观。敌人撒网的数量越来越多、阿雷他们也越来越难以招架。
开始有军士被网捉住，失去了抵抗能力。
几波过后，阿雷已是气喘吁吁，小队也只剩四五名军士。
阿雷回头看去，后撤的人虽然大部分也被捉住，但有几人冲出了敌人的攻击范围。
“太好了……”
阿雷微笑着说道。
下一秒，一张巨网将阿雷他们卷入其中……
“啊！”
网上通了电流，阿雷只觉浑身麻痹，逐渐失去了知觉……
————
随着一股冰凉，阿雷猛地清醒过来。
自己正趴在一张红毯上，脸前站着一名天鹰国士兵。
士兵手里拿着一个水桶。看样子，是他用凉水泼醒了阿雷。
阿雷抬头向两侧和后方看去，看到的是和他一样被绑缚了手脚的小队队员们。
“二十五、二十六……二十七。”
阿雷在心里数着。
少了三名军士，看来那三人成功逃了出去。
阿雷又转回头来，顺着红毯延伸的方向看去:
一名和他年龄相仿的少年，盘腿坐在一张真皮座椅上，正歪头看着他。
少年一头火红色头发，身披天鹰国元首的披风。
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他的一侧，此人背着一把巨大的长镰刀。
房间里的所有天鹰国军士，都以这名少年为中心而站立。
“你是北冥雷。”
少年开口道，语气很平淡，
“初次见面，我是天鹰国执政，我叫清凡。”
阿雷冷笑一声，说道:
“天鹰国执政，穿着元首的衣服？你就是星阵的首领吧。”
“空弦元首身染顽疾，无法主持国事，我是代理元首。”
清凡选择性无视了阿雷的后半句话。
“想想也是，空弦元首是不会允许你们的侵略行为的。”
阿雷讽刺他道。
清凡笑了笑，站起身来:
“北冥雷，你是个聪明人，我很欣赏你的才华。”
他伸出右手，向阿雷张开。
“成为我的膀臂吧。”
“别做梦了，你个冷血的侵略者，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阿雷坚定地回复他道。
清凡叹了一口气。
“早猜到你会拒绝了，你个玉龙国的少爷。在和平中长大的你，是无法体会我的想法的。”
他继续说道:
“可你要知道，我们天鹰国的空军是不可战胜的。按照我们的路线，第一个要拿下的，便是你们北冥雪庄。”
听到他的话，阿雷此时的心情，毫无疑问是愤怒的。
就是这个人的手下，害死了他的妹妹北冥雪。
阿雷恨得咬牙切齿。
“你的父亲北冥正，是你唯一的至亲了吧。你不想让他安享晚年，为他尽一份孝心吗？”
清凡问道。
阿雷看着地面，沉默了许久。
“好吧，我不会勉强你的，把他们带下……”
“我什么都做。”
阿雷打断了清凡的话。
他抬起了头，仰视着清凡。
清凡看着阿雷的脸，很是吃惊。
阿雷……居然正在哭泣，两行热泪从他的眼角、顺着脸颊流淌而下。
“我会协助你攻下玉龙国，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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