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丽贵人

皇后抬了抬手，如玉便坐下了。皇后的左手边的案几上摆着一盆花，她轻轻地摩挲着花瓣，“今日妹妹册封为妃，一来本宫的重华宫，连花开得都比平时要好了。妹妹果真是能带来福气的人。”

如玉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娘娘客套了，臣妾哪能带来什么福气，臣妾不过是来娘娘的重华宫中借一借福气罢了，以望娘娘庇佑。”放眼望去，今日的重华宫有些不像平日里请安时的重华宫了，许多摆件都换过了，就连茶盏也是雕龙画凤，一看就知名贵。整个重华宫仿佛重新修葺过了一般，焕然一新。“一盆花能看出什么呢？不过是娘娘心境好，所以目光所到之处也合心合意。”

“妹妹封妃，是宫中的喜事，本宫当然也跟着高兴。不知妹妹感觉如何？”

如玉回答：“风光无限好。”

“所谓‘登高望远’，爬得越高，视野越广，风光自然是无限好，”皇后顿一顿，“只是妹妹也需明白，爬得越高，若是一个不小心，那么摔得也就越是惨重。”

如玉斜视皇后，“皇后娘娘说的可是此时此刻自己的心境么？臣妾倒很想一睹皇后娘娘所在之位的风光呢。”

这话听得皇后一个激灵，她知道如玉的野心，但是没想到她敢当着她的面说出来，不过也是了，殿中除了云绮和阿兰两位侍女，也就如玉和她两人相对，不必顾忌那么多。阿兰听不下去，替皇后责怪道：“妍妃娘娘这是说的什么话？皇后娘娘是正宫，您应当心里清楚尊卑有序，切莫颠倒！”

如玉飞快地看向阿兰，“你也知道尊卑有序？本宫虽算不得正主，可好歹也是主子，而你只是一个宫女，也轮得到你来教训本宫么？”

语气虽然平平，但目光凌厉，阿兰吓得后退一步。皇后压下火气，劝她，也是劝自己：“今日是妹妹的好日子，妹妹无谓与一个下人较真。阿兰虽然说话是直了些，但说的话却是在理的，妹妹在什么位置，就该说什么样的话，这些事情上，你该学学德妃说话做事的分寸。妹妹不是想知道本宫的心境如何吗？本宫已经告诉你了，就是凡事注意分寸，不要徒生是非。”

“娘娘这套说辞对着别人或许还能有用，”如玉微笑着直视皇后，“可是对着臣妾，娘娘就不怕问心有愧吗？”

皇后挑起一边的眉毛，“哦”了一声，“妹妹的话，本宫倒有些听不明白了。”

“皇后娘娘贵人事多，每天要应付六宫大大小小的事宜，一时记不清了也是有的。”如玉说着，起了身，“可是在这宫里，装糊涂可不是长久之计，娘娘做过的事可以选择忘记，可是臣妾一件一件都记在心里，不曾忘却——”她没有发觉，自己的语气变得很重很重，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来日臣妾必定投桃报李，奉还给娘娘。”

像是有蚂蚁一般细密的凉意爬上了皇后的后背上，逼得她不得不将脊背挺直了来面对如玉。整个大殿就是在这一个瞬间变得无比安静，只听得见两位侍女有些粗糙的呼吸声。她其实是记得的，只是在这个地方，她总是习惯装作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也只能装作不知情，唯有这样，才能安全。那些事情太危险了，当回忆的时候，“回忆”本身也跟着变得危险起来，好像一摊玻璃渣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割出血来了。她记得当年做那些事的时候，那份忐忑和挣扎，仿佛是在生死之间进行抉择——也几乎到了那种程度，以至于现在想起，还每每不能自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