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 你的身份

　　他们把“陈远和蔺书灯”刷新在《喜颂》的弹幕下。

　　文学创作读物里，蔺书灯的名字也突然成了陈远同人文学里的那位女主角。他们都说，蔺书灯和陈远才是最般配的。

　　“四字的粉丝如果不喜欢蔺书灯和四字谈恋爱，就让你们家四字把蔺书灯还给陈远。”

　　有人这样说着。

　　影评区里也放出了我与陈远的几张合照。

　　随之招惹来的许许多多麻烦，吸引来大批看客。

　　一些人说。

　　“我真的很想让没脑子的CP粉离四字远一点，用'还'这个字不觉得自己很低智吗，谁才是真正的情侣，谁又是靠着一部电影在这里假想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另外的人们则说。

　　“原本定下来的男主角就是易烊千玺好吧，是你们家四字自己先放弃了《喜颂》参演权，这两个人传出假恋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是要说是空穴来风吗，真的是情侣为什么要放弃参演，又不耽误他立男友人设，反正这部电影最后是被我们小远拿下来了，站在颁奖典礼上的是陈远和蔺书灯，四字只有在台下看着的份儿，CP粉崛起了，四字粉丝才应该离远一点好吧，这里是陈远和蔺书灯的专场。”

　　他们彼此争吵不休，仿佛一夕之间，我才是那个最值得被标榜的对象，在他们之中，我突然洗脱了。他们忘记了曾几何时，微博上还透露着关于我的床/照；也忘了曾几何时，蔺书灯的超话里总是被那些言辞凿凿的所谓正义而填满。

　　只是跟着是非跟着黑白，大众也就这样了，他们喜欢上了我，就慢慢吞吞地从泥泞里拔走了插在我心上的木刺。

　　有易烊千玺的粉丝斥责CP粉在这里振振有词：“让真情侣分手，我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听到这样令人恶心的事，现在的三观就真的不值一钱了吗。”

　　是啊，她说得对，真是第一次听见呢，听见这样恶心的事。

　　其实细想来，这样恶心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又岂止是少数呢。我已然麻木了，那些年天南大学贴吧上流传的蔺书灯、下课后被人叫到厕所里往脸上吐唾沫的蔺书灯，每一样又何尝不是让我极度恶心和压抑呢。

　　那时有絮棠护着我。

　　我还算健全，只是沉痛些，愤怒些，也不过是做了几次陈述。面对敢怒不敢言的人们，我只从心底觉得他们比我可悲。

　　可后来，我就变了，因为每个人见我的眼神都是那么探寻和意味深长，都是野兽似的饥渴或仇视。有絮棠和文拉法辛的日子，我也暂且能过，只是勉强算吊着、活着，也不能称之为自己是完全的一个人了。

　　可是现在，絮棠不在身边，抛开了文拉法辛，我又是那样孤苦无依。

　　我坐在化妆镜前，看着镜子里没有上妆的那个人，我倏而感受到了一种解脱，一种由内而外的解脱。

　　秦姂凑近脸来告诉我，之前从瑞娱调配过来的段穗化妆师团队，都不能用了：“王源从自己名下把团队调过来了，他说要把他的团队拿给你用，已经在楼下了，书灯姐姐，我让段穗的那几个化妆师走吧？项珍珠一直在为难我姐姐，要我们这边把化妆师还回去，还说的很难听，反正我们现在都已经有王源先生的团队了，我们不如……”

　　“王源……”听着秦姂，我轻声念叨这个名字，仿佛是在这一瞬间忽而从哪里把他掘出来似的，痴痴地摇头，“不必麻烦了吧。”

　　我想，任谁，也不能沾上我的。

　　易烊千玺是。

　　王源亦是。

　　我总不可能拉上每一个无辜的人，陪着我坠入地狱吧，他和千玺一样，还有许多耀眼的地方没去过，我又怎堪让他陷进蔺书灯这个池子里。

　　我浑浑噩噩的，好像是昨夜没睡醒，又好像是没事的。

　　解脱于我来说，倒更像是要沉溺了一般。

　　只慢慢听得耳边一句“那怎么行”，一具身着白西装的纤长身影就在我身边的椅子上淡淡坐下了。

　　“你现在的身份，是千玺的女朋友，每一次的出镜，都是在彼此的颜面之上，你不能让媒体说易烊千玺眼光差吧，你那么漂亮，灯笼，你一定要漂漂亮亮地，去迎接这一次典礼，因为台下看着你的人有很多，不止我们，也不止千玺。”

　　为了能够更正式地出席这一次盛典，他穿上了这身西装，我想，易烊千玺今天……大概也会吧，也会穿西装。

　　因为所有人都在积极为盛典准备着，只有我不会。

　　可不知道为何，我会很贪恋易烊千玺穿西装的样子，就像玊尔的那场演唱会，我在屏幕的那头看着他演出。当我看到漫天玫瑰花瓣带着憧憬和浪漫落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听到台下的轰鸣，那时，他真真是我心里的一块圣地。

　　圣地里有遍地的鲜花，遍地的绿草，傍晚的天空余晖慵懒嵌着落日，不断的流水潺潺向着山涧，他住在我山谷的那间小木屋，深埋于理想和梦境。

　　时间久到我都要忘了。

　　看见王源我才想起来，我有多喜欢易烊千玺穿西装的样子。

　　我想着，他今天也会穿西装的。

　　那一定是很好看了。

　　“蔺书灯，穿件漂亮衣服吧。”

　　耳旁有个声音一直在对我吹着，用几乎怂恿的语气，向前推着我就范：“穿吧穿吧，穿件漂亮衣服，蔺书灯，穿件漂亮衣服。”

　　这是你最后一次，穿着漂亮衣服站在台上了，蔺书灯，过了今天、明天、后天，你和易烊千玺的合同就再也没有了，这以后的日子会怎样，就都是你一个人的；你孑然一身，会带着对娱乐圈的无限逃避远走，裹挟着与易烊千玺的所有不完美回忆躲往南方，反正生于南方，你也知道那里才是你的家，你和絮棠许诺过，你离开西京以后可以去自己任何想去的地方，可是唯独易烊千玺，你带不走，也放不下。

　　你是要离开了。

　　也不若最后一次，好好地见他。

　　没有段穗那样曼妙的身材，那就穿一件不算紧致的长裙吧；没有段穗那样高挑的身材，那就踏一双不那么崴脚的高跟鞋吧。对着镜子，我不发一语，指尖也不断整理着裙子的褶皱面，一遍又一遍，可我始终是不习惯。

　　不习惯这样的自己，因为我也许久没有见过这样漂亮、这样有精神气的蔺书灯了。

　　王源夸赞说，意想不到的漂亮。

　　我不知他这是为了鼓励我，还是真的，可他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也就在心里这么认为了。

　　坐在椅子上，我茫然无措。

　　散粉和香水竞相扑进鼻腔里，很熏很熏，怀里抱着早上带来的那个包，秦姂问我为什么不肯放下，我摇了摇头。

　　“有很重要的东西。”

　　我一次又一次重复着，却从来没有告诉秦姂那个重要的东西是什么，毕竟没有人可以知道，那只是一包写字纸。

　　“项珍珠项小姐，想必蔺小姐也认识吧？”

　　男人的短信还历历在目。

　　凌晨三点，那块算不得敞亮的手机屏幕，冰冰冷冷的短信对话框，就这样附着在我眼帘上，他悠闲地说，项珍珠想要了解那一天的全部情况：“蔺小姐，我们给席先生打过工，自然知道一点你们娱乐圈的规矩，蔺小姐是假恋爱，我和我兄弟也知道，不过我们倒是亲眼目睹过易烊千玺为了救到你能做到什么地步，所以蔺小姐，易烊千玺是真喜欢你啊，恐怕在这一方面，易烊千玺可不这么认为，我想，蔺小姐叫过易先生的名字，蔺小姐也不是假的吧。”

　　我望着犹如凝视一样的深渊，久久抬不起头。

　　那端沉寂了十几分钟，这十几分钟仿佛是我怎么也不能缓过来似的，是按着我的头要杀我，是剥开了我要把我丢在所有人面前，就像那些形容词说的，一瞬间跌入了冰窖。

　　我打着冷颤。

　　看着陌生联系方式里弹出来的第二条短信，唇齿渐冷：“项珍珠问我们要的是，蔺小姐和席先生那一晚的所有详细，可是我和我的兄弟仔细想了想，那一天我们最后把你交付的，是易先生吧？我们听说蔺小姐在那以后怀孕了？算了算时间好像也差不多，是易先生的孩子应该没错，只不过这位先生跟项小姐所说的那位先生可能有点不相干啊，是不是项小姐误会了，以为蔺小姐那一晚是和席先生在一起，可是她又不知道，其实那天和你在一起的，是易烊千玺吧？”

　　他极为神秘地反问我，仿佛是捉到了一只足以玩弄的猫儿。

　　我知道他是那天绑缚我的那两个人之一，我不害怕，可他再如何，却又比不上他最后说出来的那个人，我大口大口喘着气，被窒息扼住了脖颈，他却全然不在意。

　　他只是笑笑，说，他知道我对易烊千玺是什么意思。

　　“既然蔺小姐连怀孕都不肯告诉易烊千玺，那我和兄弟也不会帮蔺小姐抖出去，蔺小姐对易先生始终如一的感情，我们很感动啊，项珍珠说是你和席先生，我们也可以完全不搭理，不过……蔺小姐也清楚，娱乐圈有娱乐圈的规矩，我们这种小打小闹，也有我们的规矩，蔺小姐要是想让我们保密，可能需要点东西来雇佣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