枸杞辫儿(2)

回到家后，我不甘心地吃着粥，和妈妈讲着摘枸杞发生的一切。妈妈听着我说军婶子的话，并没有向着我，只是吃好了饭。一切收拾好，奶奶、爸爸、我和老弟坐在一张大尼龙帐子上摇着纸扇歇凉。

老妈又端来切好的井水浸泡过的凉西瓜，我们一家人抱着西瓜啃。我把那一元八角五分钱小心翼翼的从兜里拿出递给她。

妈妈看了我一眼，接过钱，我的心里虽然知道结果是这样，还是隐隐有些伤心，凉西瓜都不甜了！

妈妈点了一元五角装起来，将剩下的三角五分钱给我了！我很吃惊，有些不解，妈妈说道：“你以后想当军婶子一般的妇人吗？”我连忙摇头：“我才不要那么不讲理！”

于是妈妈语重心长的说：“只有多读书，学知识才能让你离开这个地方。”当时年幼的我并没懂妈妈的苦心，反而觉得学习是最最最枯燥的事情。

每个暑假都会有大批的孩子拎着筐子，你追我赶的跑到枸杞园里摘枸杞，然后称斤换钱，我和弟弟也不例外，妈妈见我们也能赚些零用钱，只是督促着说了些好好学习的话，叹息一下。

我整个小学五年有四年都摘枸杞，别人家的孩子父母会将孩子的钱收去，而爸妈从来不收我和弟弟这些零花钱，只是和我们说：“你们自己计划着花钱，别一下子用光。”

鲜枸杞一颗颗在阳光下闪着红润的光，将它们倒进铝制的大盆里，倒上化开的食用碱精，两人抬盆，簸颠均匀，然后将一些杂叶捡出去，接着倒在果栈子上铺开。

果栈子是长方形的一米三宽，一米八长，用凉席编制，四边钉着木条框。铺好鲜枸杞果的果栈子挺重，两个人抬，将它们整齐的放在阳光下曝晒，阳光用她的热情将碱水蒸煮，鲜枸杞在这样略带鲜咸的热腾汽中很快蔫了，变得没那么脆挺饱满，成了鲜红色的软果子。

一连翻晒一个星期左右，鲜枸杞果子就晒成干枸杞，嚼起来口感脆皮，先略苦后微甜。杞农将晒干的枸杞果儿装进里面有层塑料的尼龙编织袋里，扎好系紧，便于储藏和运输。

我上高中时，心内叛逆，觉得自己是只鹰，想要高高飞走。老妈舍不得，大概天下的父母都愿着儿女承欢膝下，所以填报志愿我和老妈起了很大的冲突，我全部填的都是省外的高校，而老妈只是了家附近的一些学校。

后来我交志愿时表面顺从，暗地里交了自己那张，录取通知书下来的那天，老妈给我了一巴掌，放话：别再从老娘这里那一分钱学费！

而我也是倔强，卷了铺盖就搬去农园，舅舅在滩上种了枸杞，我央求舅舅让我给他看地，就这么摘枸杞换钱，积攒学费。

那个暑假漫长而又艰难，平生第一次被钱困住手脚，为了省钱，多攒些我早上啃个馒头，中午在杞家蹭饭，晚上摘园里的西瓜充饥。

直到有一天，中午的太阳晕花了眼，我晒懵圈晕倒下了。再醒来时，老妈坐在我旁边，看我醒了，并没说话，默默红着眼睛，端给我一碗白糖水。

后来爸爸和我说，我出去，老妈就盼着我回来，每晚都会去村口看我是不是回家了。再后来，我回家了，依旧出去摘枸杞，包里会多个鸡蛋或者包子等吃食，我知道老妈同意了我出去，虽然能理解她的担忧，但我还是义无反顾走出来，走出那个涂滩，走出那片盐碱地，走出那座枸杞园。

枸杞果子，现在依旧还在旺盛生长，又到了每年摘枸杞的季节，今年它又会养育着如同我当时那般，想要跳出来飞向远方的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