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假面之下

养伤的日子，你既觉得飞快也觉得漫长，感觉春天还没怎么过呢，初夏的炎热气就渐渐起来了。长安如今不能时常在你身边，太傅就让一个老嬷嬷在你身边照顾你，听郭麒麟说这个老嬷嬷姓赵，是你的乳母。

太傅和夫人每日都会来看你，虽然你如今还不曾习惯开口叫他们父亲母亲，好在两位老人家也体谅你，就由着你太傅，夫人的叫着。府上事无巨细的照顾让你恢复的很快，只有一件事你觉得奇怪，这十几日你身边时时都有人跟着寸步不离，日常的梳妆饮食都不让你动手，哦对了，你的房间里竟然一面镜子都没有……

“你这恢复的可比小辫儿快多了，我看着再过几日你就可以自由行走了吧。”

郭麒麟也是每日下了学堂都会来看你，和你说上半天的话。今日下课早，郭麒麟特意给你拿来了些你爱吃的点心

“在屋子里闷得很，我也想出去透透气。”你倚在床头闷闷的说，“每日嬷嬷都不许我在院子里待太久，我实在是无聊透了。”

“你呀就安心修养着，养好了我带你出去骑马去。”郭麒麟拿起桌上的水果刀坐在你身边削起了苹果，“下回啊我得提醒老秦别老天天的往你这儿跑，让你心更野了。”

“对了，他不是回了家去说是下个月才会回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当时正忙着你的事可巧他就回来了，”郭麒麟把苹果削成了小块喂给你，“老秦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当时看见你那个样子就非要守着你，连父亲的话都不听了，守了你两日呢。”

“是么……”你会想起刚苏醒那日，秦霄贤靠在你的床边守着你的样子，就像是你们在南境的时候一样，他安静的就像是一道影子，你会忽略他，却摆脱不了他，“对了，阿九说过，说宫里传了我的死讯，你们又是怎么……？”

“哦，这个啊，”这些日子郭麒麟一直尽力回避着这个话题，可他也知道不提不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有些事不解释清楚了你不会放弃的，“我和父亲到宫里的时候内狱刚传出消息，说，说你畏罪自尽了……”郭麒麟一顿，你能感受到他抵触的情绪，“我在牢里看见了云凌昭，他把你的……把你交给了我。”

话致此处，郭麒麟握着刀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力道，你坐起来靠在了他的身上。感受到你的温度，郭麒麟有些颤抖的身体渐渐安稳了下来，他长舒一口气继续说道，“说来也奇怪，你在牢里已经没有了气息，可等我和父亲把你带出皇宫时，你又突然有了气息和脉象，我们就急忙把你送回家了，后来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是断息散，”凭着郭麒麟的描述你猜出了大概，“他给我吃了断息散，这药可以让人假死几个时辰。”

“云凌昭这个疯子，怎么忍心这么对你……”

你没有理会郭麒麟的愤怒，更不敢告诉他，其实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谁

“索性一切都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我向你保证，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们从新开始，把过去的都忘掉好不好？”

郭麒麟扭过头温柔的看着你，你笑着点点头。这时丫鬟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你才想起来自己吩咐了人打水梳洗，“你先出去一下，我换身衣服。”

郭麒麟刚出门口，不出意外的迎面就看见秦霄贤朝自己走来。郭麒麟笑着挡在秦霄贤面前问道，“我说你天天的往我妹妹的房间里跑叫怎么回事啊。”

“我不是怕她闷嘛，我就去陪陪她……”一边说着，秦霄贤一边打算绕过郭麒麟，结果又被拽住了胳膊，“大林你干什么啊？”

“筠朝换衣服呢你闯什么啊？”郭麒麟哭笑不得的说道，“你这点心思满府上下谁不知道？如今人都住在这儿了你还着急什么啊。”

“对了，孟哥要成亲的事情你告诉她了吗？”

“没有，”刚才还笑嘻嘻的，一听到这个名字郭麒麟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这个无情无义的东西我真后悔这辈子认识他。”

“说不定孟哥有自己的苦衷呢，”秦霄贤说道，“我们瞒着楠漪总是不好的吧……”

“楠漪楠漪，告诉你多少遍了她是筠朝，她姓郭，”郭麒麟敲了下秦霄贤的脑袋，“她是我的妹妹，和那个无情无义的云家再没有半点关系了懂不懂？”

“懂懂懂懂……”

两个人正在门口吵吵着，忽然听见房间里传来了你的尖叫声，接着就是水盆打翻的声音，两个人顿觉不妙急忙冲了进去，看见你一脸惊恐的站在原地，眼前是一地的水渍和掀翻的水盆。原本伺候的丫鬟却从门外急忙跑了进来，见到屋里的样子吓得跪在了地上

“废物！不是让你伺候小姐吗！”郭麒麟很少责骂下人，偶尔发怒便有雷霆之势。

“奴婢，奴婢去取皂荚，就，就离开了一下……”丫鬟吓得够呛，跪在地上不住的瑟瑟发抖。

“滚出去！”

秦霄贤一进屋子就冲到你的身边，你却惊慌失措的推开了他伸向你的手，你后退了几步一个趔趄跌坐在床上，试图用缠着纱布的手去抚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躲避了多日的问题终究是瞒不住了，郭麒麟和秦霄贤面面相觑，你一直等待着他们给你一个答复，可两个人却一直沉默

“大夫说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脸上的伤口无法愈合，会，会……”郭麒麟强忍着心里的疼痛说道，“没关系的筠儿，你先别激动……”

“会留一辈子是不是？”你从倒影里看见了那两条丑恶的伤口，从眉角一直延伸下去，像在你的脸上打了一个大大的叉。难怪，难怪你的屋子里没有镜子，难怪阿九和夫人看你的眼神总是忧伤的，难怪赵嬷嬷不让你出院子，难怪……

“你别激动，我们会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

秦霄贤一边安慰你，一边试图一点点的靠近你，可就在他碰到你的那一刻，你猛的推开他拿起了桌上的刀

“筠儿！”“楠漪！”

你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脸就会像是幽灵一样时时刻刻的提醒你，提醒你你所经历的一切，提醒你你想忘记的一切。你反握住刀，刀尖直对着胸口，郭麒麟吓坏了动也不敢动，见你如此，秦霄贤毫不犹豫的拿起一个茶碗朝着棱角处砸去，然后握住其中一片碎片准备朝着自己的脸划去

“秦霄贤你干什么！”郭麒麟简直要被气晕了，觉得眼前的两个人简直要了自己的命去，“你别添乱了行不行？！”

“如果你无法接受这样的容貌，我陪你好不好？”秦霄贤笑意盈盈的看着你，语气温柔的好像在哄孩子喝药一样，而在他温和的语气里，你听出了他的决心，你知道，他真的做的出来。

你看着眼前的人，碎片已经在他的脸上划出了血痕，你颤抖的松开了手里的刀，无助的倒坐在地上，秦霄贤立刻上前踢开了刀把你抱在了怀里，你突然狠狠的咬住了他的手臂，你想发泄，你想发泄你所有的委屈和气氛，最后你都发泄在了秦霄贤的手臂上

秦霄贤轻轻的拍打着你的后背，下颌轻轻的抵在你的头顶上，他能感受到你在他的怀里逐渐变得平静。此刻，秦霄贤已经察觉不出手臂的痛楚，因为他的心已经痛极了，你经历的所有的痛苦都百倍千倍的加注到了他的心上，而他最痛的，是自己无力替你承担哪怕万分之一的痛苦

那日后，你变得愈发沉默了，你让郭麒麟为你打造了一个面具，刚刚好遮住了你脸上的伤疤，你终日带着那副面具从不摘下。那面具遮住的，不仅是你不愿意显露的面容，还有你的过往，代表着云楠漪的一切，都安静的隐藏在那副面具之下，你希望这一切都可以伴随着时间抹去，不会再有人知道你的样子

时间就这样日复一日的过着，你白日里除了问安父母，就是待在自己的屋子里读书习字，下午偶尔去校练场帮着师父们教导各院的弟子骑射功夫，眨眼间也过了月余。

这日，你在校场上正指导着弟子们射箭，就觉得今天大家都十分沉闷，仿佛刚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你们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个和霜打的茄子一样没精神。”

“还不是因为今天师哥脾气不好，无端的加了好多的课业。”一个小弟子抱怨道。

“你们谁又惹着他了？”今日是郭麒麟去讲学的，你记得今天用早饭的时候就觉得气氛不对，不止郭麒麟，连太傅看着脸色都不大好，你还纳闷呢。

“不是我们惹得，我听七院的筱亭师哥说啊是因为孟鹤堂师哥要娶公主啦，婚期就在三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