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师父!你没事吧？!”
鹤归慌忙起身，拿出手帕擦拭着宗主嘴角。
“咳……咳咳!咳!无碍。”宗主说着，轻轻按住了鹤归擦拭的手。示意他自己擦就好。
鹤归的眸子微微闭合，低眉顺眼的对着她师父说道：“天冷，师父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的师父木木的转过头，深邃的眼眸望着鹤归，半天扯不出一句话。
抓着心口的手也缓缓放松，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般，伸出颤抖的手抚上鹤归的头。
苍白的嘴角染着一丝红色，像是一张濒临破碎的白纸般脆弱。
他的嘴唇一张一合，低沉却又有些无力的嗓音从喉咙发出：“咳咳……鹤儿，为师对不起你啊……”
“师父何出此言，师父并没有对不起徒儿。”鹤归垂下眼帘，不咸不淡的说。
“为师活了这么久，能教的，也都给你了，咳咳咳……只恐怕为师以后没办法看到你长大了。”宗主叹了一口气。
“师父？”鹤归疑惑。
“说来也是报应，当年的宗主大选为师胜利，但……咳……被权欲迷昏了头，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去冤枉了一家人。”
“我依稀还记得，那家人姓诺。”
鹤归的眼瞳微微收缩，又马上恢复了平静。
宗主盯着她的脸色，半晌又继续说道：“诺家是前任宗主余党，我捉拿了诺家家父，想要斩草除根。”
鹤归平静地抬起头，毫无波澜的眼睛看着她的师父。
“嗯。”鹤归应了一声。
她不知道宗主为什么跟她讲这些，她也不想听，她现在只想让他闭嘴。
本来快愈合好的伤口又一次裂开了，有意思吗。
“在那天断头台上，诺家的那位罪臣，咳咳咳……咳咳，跪在地上求我保他妻儿平安，我为了自己，没有同意。”
“然后，他以自己肉体自爆韵力，炸毁了整个刑场。”
听到这里，鹤归面色风平浪静，但内心却早已惊涛骇浪，她努力平复着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指甲深深陷入肉里。
她在流浪的那么多年，她想过无数种可能，也许她的父亲还活着，也许已经被诬陷至死，但她没有想到过她的父亲居然是以这种方法自尽。
宗主褐色的眼睛一寸一寸扫过鹤归的脸，试图捕捉她的每一丝情绪，想知道她的每一个想法。
他接着缓缓开口，“当时他跪在我身边，是离我最近的，我也为此付出了内伤的代价。”
“每到寒月之季，内伤复发，我使用韵力大幅度下降。”她的师父淡淡地说。
鹤归听到这话顿时心惊胆战，宗主把他的弱点告诉了鹤归，这表明什么，表明他对鹤归有了足够的信任，但这却让鹤归很惶恐。
鹤归面上不显，中规中矩的说了一句：“那师父可有找到治病的法子？”
鹤归师父咳了几声，不知道是无奈还是遗憾，起身拍了拍自己身上的落雪，迈开长腿，瞥了一眼鹤归，示意她跟上。
宗主带着鹤归绕过弯弯曲曲的小道，来到一间简陋的房屋。
宗主从房屋里的书架里抽出一个镶这金边的书，推开书架，墙上有着一道凹痕，宗主把书放进凹痕了，整个房间的地板开始轰然下陷!
鹤归小小的惊呼一声，习惯性地揪住宗主的袖子。
宗主默默伸出手臂轻轻环住鹤归。
“你不觉得为师很残忍吗。”
宗主突然出声。
“也许，但师父也遭到报应了。有失有得，乃世界法则。”鹤归眼观鼻，鼻观心，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她现在觉得她很混乱，师父大冷天莫名其妙的找她不说，还提起了陈年旧事，又带她去这个鬼地方。
她对师父的感情很复杂，说恨吧，但宗主给了她安身立命之本的一身绝学。
说不恨吧，那几年前的流浪与屈辱，家人的鲜血换来的她的生命，又怎能说没就没了？
地板停止了下陷，鹤归周围除了师父空荡荡的，漆黑的空间闪着星星点点的亮光。
鹤归师父一甩水袖，细小的亮光活了似的聚拢在水袖上，随着水袖的方向流动，渐渐凝聚成一条指引前方的光河。
鹤归跟着师父走向前面，在一扇大门面前停下了脚步，这扇古朴的大门让鹤归觉得压迫感很强。
她的师父身上亮起了淡蓝色的韵文，水袖一伸一收轻轻撞击着玄色大门，似乎像是击打某种古老乐器的声音，厚重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大门开了。
令鹤归失望的是，大门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空白。但是那股窒息感却一直存在着，压迫着鹤归胸膛。
她站在那片空白之中，看着被花纹割裂成齿轮状的地板，清晰地感受到地板下躁动不安的涌动。
“师父，这下面……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鹤归出声问到。
“你脚下的，是混沌兽，有着最纯洁的混沌，乃混沌的源头。”宗主板着脸说。
鹤归：!!!!
好刺激哦。
“师父，这不好笑。”鹤归抽了抽嘴角，开玩笑，混沌源头是开玩笑的吗？
“这是修封印在身宗的最大隐患，也是历代宗主守护的秘密。”
宗主站在地板中央，用水袖敲击了一圈，一个柱子从地板中缓缓升起，夹杂着几丝浓烈又纯粹的混沌，淡蓝色的韵纹越来越暗淡。
鹤归被突如其来的混沌吓得连忙用韵力升起防御，死死地包裹住自己，警惕地盯着她的师父。
“你怕什么，为师不会害你。”宗主无奈地说道。到底过了这么久，她还是不信任他啊。
鹤归注意到柱子上有一个盒子，宗主拿出盒子，轻轻抚摸着它。
“给你。这是和青鸟一样重要的东西，关键时刻可以保命。”宗主递给了鹤归。
鹤归打开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扇子，很华美，但又寒光凌冽，似乎潜藏着危险。
金色的花边彰显着它的尊贵，扇骨从上到下是由粗到细变化，锋利的顶尖像棱形的水晶装饰着扇面，扇面繁复的花纹似乎有着不可诉说的诡异。
扇尾的红丝流苏坠饰品即便是很微弱的光亮也能泛着鲜红的光泽。
鹤归暗暗惊叹着，“这是……？”
“这传说是混沌之祖的武器，用来镇压和安抚混沌兽，只有每一任身宗宗主才能使用它。”宗主解释道。
“嗯……所以呢？”
“从今往后，这是你的东西了，乃身宗至高法宝。”师父平缓地说道。
“使不得。”鹤归淡漠回复。
说实话，当她听到师父的话时内心真的平静如水，她本能的潜意识里觉得如果接受这东西会给自己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的师父沉默了一会儿，伸出掌心缓缓摩挲着鹤归的脸“抱歉，我啊，可能撑不住了。”
鹤归没有说话。依旧静静地看着她师父。
鹤归师父，皱紧了眉头，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样看着他。
那双蓝色的眼睛里对着他从来没有过温度。
即便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融化她眼里的寒冰，再怎么付出也换不回来她的正眼看过。
他不喜欢。
他不知道拿鹤归怎么办。
他想把天下所有好的东西给她，哪怕她从未认真看过他。
但是，时间似乎不让他等了。
“我的伤无法修复，寿命只有半荀不到了。你……愿意成为宗主吗？”师父挣扎了很久，缓缓说出这句话。
褐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鹤归，闪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鹤归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五味陈杂的。
她深吸一口气，吐出一口浊气，“弟子惶恐。”
这算是拒绝吗。
宗主的眼睛暗了暗，闪过一丝道不明说不清的情绪。
他不知道鹤归拒绝是不愿意当宗主，还是不愿意接受他，或异二者之为。
鹤归没有听出来弦外之音，但是她喜欢自由安逸，她是很感谢这身武功的传授者，但是她不喜欢被束缚在这偌大的身宗里。
这里隐藏了鹤归太多的记忆了，她会疯掉，她想逃避。
或许她就是那种过河拆桥的猫吧，学完一身传承却不想担任保护身宗的责任，她只想去烟雨城，那里有着她疯狂的执念。
或许烟雨城只是她想逃避现实的借口，但那又怎么样，她身来如此。
她想云游四方，她想衣食无忧，她想无拘无束。
对于鹤归来说，宗主是她的噩梦，也是她的救赎。
宗主亲手毁了她，也亲手把她拉出深渊。
这让她觉得这辈子就像一出戏，起起落落，终究不过是一具被命运摆弄的傀儡。
她唱着这台戏，宗主写着这台戏。
很可笑对吧。
“无论怎样，这把扇子是你的，这种法宝过于强大，觊觎的猫太多了。”
鹤归皱了皱眉头，露出一丝不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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