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精醒了

二十五

梅长苏的苏醒，无论琅琊阁的主人还是客人，心中都充满希望。虽然宽敞典雅的卧室内宁静舒适，能让病重之人得以静养，然，卧室外的客房以皇帝陛下为首，终日聚着一群不肯离去的人。只有距离主卧最近的一处居室，这两日也紧闭门窗，仆人医者来去穿梭。

萧景琰在这两处居室外徘徊，神色凝重。见一老者出来，忙上前询问：“宴大夫，蔺晨怎么样了？”

“陛下请放宽心，蔺少阁主已无大碍，也是上苍保佑，好歹发了次善心，让这俩小子还有命在。”

说话间，蔺晨由仆人搀扶出现在门口。

萧景琰一步跨过去，“不好好休息，出来干什么？”

“哼！人精醒了，我不去打一逛，又该多心了。”

宴大夫看着摇摇晃晃的蔺晨破天荒没有出言数落，轻叹口气认命的熬药去了。

走了几步转回身的蔺少阁主冲着萧景琰一呲牙，“我说陛下，你这总在外面转悠也不是事，既然都知道了，就不要再多顾忌，他内心有多强大你比我清楚！那人虽然别扭惯了，可心里不知有多渴望与你相认。”

最后这句话让萧景琰突然就红了眼圈，是啊，他是压下了怎样的心境，推开这一切，选择孤独赴死的！

“长苏啊，怎么样，这回信我是神医了吧？呦呦呦，这小脸儿总算比鬼强点了。”听着屋内蔺晨叽里呱啦，跟随到外间屏风后的萧景琰百感交集。

“郡主，你总这么霸着长苏也不合适呀，没错，他是你的人，可好歹大家都是弟兄，是吧？”

“少阁主……”霓凰满面通红。

“蔺晨，霓凰乃吾妹，休得胡言！”

蔺晨看了一眼表情瞬间一僵的霓凰，嘴里不住抱怨，“嘿，你个没良心的，刚一醒就对大夫这态度，走了，不治了……”说罢，飘然而去。

萧景琰守在外面一把扶住欲跌倒的蔺晨，神情复杂，眼看着琅琊阁仆人接过自家主子送至别院，当今皇帝忙不迭的跟了过去。蔺晨撑着一口气，躺倒前嘴里还不忘吩咐，“去告诉宴大夫，明早梅宗主可以进第二粒丹药了……”

闻言，萧景琰身上一颤，他知道，那是母后带来的石楠树叶混着蔺晨鲜血滋养制成的救命药，共有三粒，先前服过一粒，不亚于酷刑的副作用，让人不敢回首。

看着紧锁眉头的萧景琰，蔺晨不屑的哼了一声，“怎么，受不了了？让他活着，就得一次次遭这个罪，这三颗吃完，还有不含血的，怕是到死都停不得的！”萧景琰见他说话没一点忌讳，不满的皱紧双眉。蔺晨凄然一笑，“他是多通透的人，心里明镜似的！咱们得学着比他还狠才行！”

尽管不满意蔺晨的说辞，但，萧景琰明白，他说的对，他们是要学着对林殊狠心！

谁知，清醒过来的梅长苏说什么也不肯吃那含血的丹药。急得皇帝就要冲进房内劝说，走到门口，又止住脚步。他始终不敢面对被戳穿谎言的林殊！是的，林殊是骄傲的，在自己不知真相时，梅长苏就是梅长苏，是一个自己投奔过来的谋士，他所做的种种，是当年林殊和自己最痛恨的事情！然，自己知道了梅长苏其实是林殊，那么，林殊怎么面对这样的自己？地道里，仓皇失措跪下来乞求自己的不是梅长苏，是林殊！躲在阴暗角落里翻手云覆手雨的人是林殊！林殊如何面对自己的不堪！他那么骄傲，那是林殊啊！萧景琰痛苦的靠在门外，心似油煎！敏锐的林殊自清醒过来，闭口不提萧景琰，他在刻意回避。做为林殊最好的朋友，当今皇帝岂能不知？

大见好转的蔺晨经过踌躇在门口的皇帝时，压低声音说了四个字，“真是没用！”闻言十分沮丧的皇帝，居然没有回嘴，因为在心里，萧景琰也觉得在这个问题上，自己确实很没用！

“说，怎么又不听话？你大爷的，你就不能让本公子消停一天？”蔺晨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体力，恐怕又让这家伙给气没了。

“你……你知道的，这药服下后是个……什么……什么后果。”梅长苏微低着头，断断续续说着，看不见表情。

蔺晨稀奇的探过头，“我没听错吧，你居然肯说这种话？你不是习惯死撑吗？怎么，改脾气了？知道疼了？这就对了，你说你在我面前死撑什么，外人又看不到，用不着维护你那宗主威仪是不是？”

“我又……不是木头！”梅长苏没好气的回道。

“木头？哼！我一直认为你不是人！”

“蔺晨，你……你别太过分！”

“你见过哪个正常人受得了那个罪？所以，我觉得你不是人。”

“你懂的……霓凰来了，我……我不想让她看着我……她会受不了。”

“看你什么？她是受不了，你就受得了？”

梅长苏循声冲蔺晨的方向瞪了一眼，毕竟身体还很虚弱，几句话已然虚汗淋漓，疲惫的靠在床头，没理他。

“你以为这世上就你聪明，她看不到就不知道？难道我不会告诉她？”

梅长苏无奈耐心的费力解释着：“听和看还是……有……有区别的，你……难道非得逼着我……把……把最不堪的样子留……留在她的记忆里吗？”

“虽然你又……救了我，可你我……都……都明白，岁月与我终究……终究是奢望！这是我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能言善辩的蔺晨沉默了，说不感动是假的，更多的是心疼这个处处考虑他人，唯独没有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