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没良心

十八

“行啦，别都这幅表情，不管怎么说长苏现在总算有希望，你们一个两个都这副样子，仔细他察觉了，那可是个人精！”蔺晨漫不经心的态度，冲淡了沉闷的气氛。

萧景琰点头答应道：“好，大家小心吧，他不能受刺激。蔺晨，你先去休息，我看着他。”

“休息？我看你还是考虑回京的事吧。你整天看着他受罪，再小心，难免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他那玲珑心肝，精神稍一好转必会察觉到异样，一旦被他知晓皇帝陛下找到琅琊阁，一定明白是他林殊的秘密保不住了，你想他受得了吗？我可不敢保证还能救他。”蔺晨很严肃的提出问题，萧景琰等三人神色一凛，显然还没顾及到这个。

初春的阳光暖暖的照进房间，窗外树叶的影子随着微风来回摆动，使得阳光分成许多小光圈，调皮的在梅长苏的脸上跳动，让这个饱受折磨的人感受到一丝暖意，缓缓睁开双眼，虽然依旧什么都看不到，却莫名的放松了心绪。

屋里安静舒适，躺了半年多的梅长苏今晨破天荒的没有被疼醒，他不由苦笑了，原来自己还能体会这份恬静——真好。好像周围没有人，梅长苏试着艰难起身，怎奈身上没有丝毫力气，颤颤巍巍眼看就要摔回榻上，正好被刚进来的萧景琰看到，顾不得多想，一把扶住羸弱的身子，虚弱至极的梅长苏无力的跌靠在萧景琰怀里，辛苦的喘着气。见一个极小的动作这人都无法做到，萧景琰心头又是一酸，等梅长苏缓过劲儿来，便伸手拿了一个靠枕放在病人身后，扶他坐舒服了，掖好被角，才想起要怎么面对这人。

果然，梅长苏感觉到不对，“是黎刚还是甄平？怎么不说话？”

一时空气有点僵住，萧景琰迅速想着对策，眼珠一转，沉声回道：“先生，是我。”

这一声不亚于惊雷，梅长苏震惊的将空洞的眼神投向那个声音，良久，千万情绪被掩埋在平静疏离的语调里：

“陛下！”

紧接着是毫无预兆的、撕心裂肺的咳嗽，直咳得青筋凸起，冷汗淋漓，慌得萧景琰又是捶背又是倒茶，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萧景琰赶紧压住翻滚的情绪解释道：“是琅琊阁主传信到金陵，说先生得救了，我今日方到。”

梅长苏闻言，心下稍安，虽痛恨蔺晨擅自作主，好在萧景琰终究不知林殊。

“哎呀长苏，没来得及告诉你，陛下呢是个重情义的人，我不忍心见他难过，你当然也是这样想的，就替你呈报了陛下。”适时进来的蔺晨一边瞪着萧景琰，一边咬牙切齿的说。

“多谢藺少阁主费心，苏某心领了。”梅长苏的声音有些阴冷，听不出不满，但蔺晨就觉得风雨欲来呢。

萧景琰了解林殊，自然听得出话语里的威胁，不由冲着蔺晨一个看似歉意实则得意的笑容。等等，萧景琰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熟悉，久到十三年前的林殊，那威胁的话不是梅长苏的语言，当然是林殊！想到此，萧景琰心头一热，看来，在蔺晨这里，那人还遗留着当年的痕迹。

“陛下为一介布衣出京，苏某实在惶恐！也感受到了皇恩，现在，苏某已无大碍，还请陛下早日回京吧。”梅长苏压下对蔺晨的不满，缓缓说道。

萧景琰几乎就跳了起来，心说，林殊，你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刚能说几句人话了，就赶我走，全不顾这些日子以来哥们的把抓柔肠！信不信我迁都琅琊山！自然，这话不敢说出来，萧景琰表面上维持着帝王的威严：“先生请放宽心，我……”见梅长苏微皱了眉头，赶紧改口“朕此次也是按历朝惯例巡视民情，微服出巡，一应朝政自会送来。”

蔺晨看着萧景琰想急不敢急，故作镇定的样子，幸灾乐祸的想：“该！谁让你陷朋友于不义，活该！”

“如此甚好。”梅长苏语调淡淡。

萧景琰见他疲色尽显，头上又冒出一层薄薄细汗，知他又在强忍，心疼的说：“先生还是躺下，朕明日再来。”

梅长苏也不勉强，他需要仔细想想，就势躺了下去，欠然一笑：“苏某身子不争气，原想着新朝时与陛下谈些条件，现在看来也不能够了。”

萧景琰知他这是尽力掩饰身份的意思，心下酸楚，也不说破，温言安慰着，等那人闭眼睡着才悄悄退出去。

“萧景琰，你也太不仗义了，就这样把我推出去，长苏这么小心眼儿的人，能饶了我吗？”随后追出来的蔺晨不依不饶。

萧景琰已经如梅长苏一般喜爱这位少阁主朋友了，他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展颜一笑，学着梅长苏的语气说：“蔺少阁主实在对不住，当时小殊差点没摔下去，你又没在跟前，我是不得已才去扶他。他那人当然要问，我没办法，只好牺牲你。饶是这样，他还咳得昏天黑地呢。”

蔺晨气得用手指点：“你个没良心的，跟他一样没良心！我真是交友不慎，怎么就遇上你们两个了呢？”

琅琊阁的气氛，许久以来第一次有了欢快的味道。